秋祭惊变的余烟还没散尽，后宫就传起了新的流言。沈清瓷坐在暖阁里，听着宫女们捧着药碗走过时的私语：“听说前朝旧部的名册上，有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哥……”“我还听钦天监的人说，那日‘客星犯主’，指的就是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呢……”
前朝旧部的名册。
沈清瓷指尖划过刚送来的卷宗，那是暗卫从王副将的府邸搜出来的，上面确实有个“沈文”的名字，标注着“江南士族，与皇后沾亲”。但她清楚，这位“表哥”是父亲当年资助过的落魄书生，与沈家只有一面之缘，更不可能参与谋逆——她通过听心术确认过，沈文三年前就病逝了，死前还在念叨“感谢沈侍郎当年雪中送炭”。
这流言是有人故意伪造“沈家通敌”的证据，想借秋祭的余波，把她也拖下水。
“娘娘，德妃娘娘派人来了。”秋月掀帘进来，脸色沉了沉，“说是……她宫里的掌事太监，在御花园捡到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沈’字，还系着前朝的红绸带。”
德妃是先帝留下的老人，向来不争不抢，此刻却突然“捡”到玉佩，显然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沈清瓷听着来使的心声：【德妃娘娘说，这玉佩是周相府的旧人塞给她的，让她呈给陛下，说是能“帮娘娘洗清嫌疑”……可这明明是栽赃啊……】
周相的旧人。
沈清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周相虽被圈禁，但府里的老人散落各处，竟还在暗中兴风作浪。他们算准了德妃胆小怕事，又与沈家无冤无仇，让她呈玉佩，看似“帮忙”，实则是把德妃也拖进浑水——若陛下认为德妃“构陷皇后”，德妃必然失宠；若陛下怀疑玉佩是真的，沈清瓷就洗不清嫌疑。
“把玉佩拿给我看看。”沈清瓷接过锦盒，那玉佩质地粗劣，刻着的“沈”字歪歪扭扭，显然是仓促仿造的。更关键的是，红绸带上沾着一丝极淡的松香——那是京西福寿寺独有的香火味，而福寿寺的主持，是前朝废太子的启蒙恩师。
“告诉德妃，”沈清瓷将玉佩放回盒中，“这玉佩是前朝废太子的旧物，红绸带的松香来自福寿寺，让她自己掂量掂量，要不要蹚这浑水。”
德妃的心声很快传来，满是惊惶：【竟和废太子有关！周相的人是想害死我吗……】半个时辰后，德妃宫里就“不慎”走水，那枚玉佩连同装它的锦盒，都在火里烧成了灰烬。
沈清瓷知道，这只是周相旧部的试探。
他们不敢明着对抗，就用这种阴私手段搅混水，等着她和萧执因猜忌生隙，等着朝堂因“沈家通敌”的流言动荡，好趁机收拢前朝旧部，死灰复燃。
“陛下那边有动静吗？”沈清瓷问秋月。
“陛下在书房看王副将的供词，己经看了一个时辰了。”秋月低声道，“暗卫说，陛下时不时盯着名册上的‘沈文’二字，眉头就没松开过。”
萧执的猜忌，终究还是被勾起来了。
沈清瓷放下卷宗，走向书房。她知道，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不是解释，是摊牌。
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酒气。萧执趴在案上，面前摊着王副将的供词，上面用朱砂圈着“周相旧部与藩王有书信往来”几个字。沈清瓷走近时，听见他压抑的心声：【清瓷的表哥……她会不会真的不知情？周相的人敢这么闹，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网……】
“陛下。”沈清瓷轻声开口，将一份账册放在他面前，“这是江南布政使刚送来的，沈文的丧葬记录，三年前因病去世，有街坊西邻的签名画押。”
她又递上另一份卷宗：“这是福寿寺的香火簿，王副将倒台前，每月初一都去上香，每次都捐一百两银子，收款人是寺里的‘慧能大师’——而慧能，就是前朝废太子的贴身太监，当年假死脱身，躲在寺里联络旧部。”
萧执的目光从账册移到香火簿，瞳孔渐渐收缩。
“周相的旧人伪造玉佩，是想让陛下怀疑我；王副将供出‘藩王’，是想让陛下把注意力放在边疆，忽略京城里的余孽。”沈清瓷的声音平静却清晰，“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借陛下的手，除掉所有可能追查他们的人——包括我，包括知道太多的王副将，甚至包括……德妃。”
王副将的供词里提到“藩王”，却没说清是哪个藩王，显然是故意留的破绽。沈清瓷通过听心术得知，周相旧部真正勾结的不是边疆藩王，而是京郊的一伙盗匪——他们想利用盗匪制造“京城不宁”的假象，趁机劫狱救出周相。
萧执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盗匪？”
“是‘黑风寨’的人，大约五百人，盘踞在京郊的黑风岭，与周相旧部的联络暗号是‘月圆之夜，货到付款’。”沈清瓷指尖点在地图上的黑风岭，“他们约定三日后劫狱，用的‘货’是从兵部偷来的二十副盔甲和五十柄长刀——王副将的亲卫，就是偷兵器的人。”
这些消息，是她昨夜听着王副将的贴身小厮的梦话拼凑出来的——那小厮参与了偷兵器，夜里总梦见被官兵追杀，嘴里反复念叨“黑风寨”“月圆”。
萧执捏着供词的手骤然收紧，心声里翻涌着怒意：【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传朕旨意。”他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让禁军统领赵毅带三千人，今夜就包围黑风岭，一个活口都别留！再加强天牢守卫，用铁链把周相锁在牢里，插翅也难飞！”
沈清瓷看着他雷厉风行的样子，唇角微扬。
周相的旧部以为藏在暗处就能翻起浪，却不知她的听心术早己织成一张密网，连他们的梦话都逃不过。
三日后，京郊传来捷报：黑风寨被一网打尽，盗匪头目临死前招认，是周相的管家许了他“事成之后封官”，才答应劫狱。而天牢那边，果然有人趁着月圆之夜试图劫狱，被早有准备的守卫当场斩杀，为首的正是周相府的老管家。
当老管家的人头被呈到周相面前时，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老狐狸，终于彻底瘫倒在牢里，眼神空洞，再无一丝神采。沈清瓷站在天牢外，听着他最后的心声：【输了……彻底输了……】
但她没有丝毫松懈。
清理完周相余孽，不等于天下太平。她听着边疆传来的风声，有藩王在暗中招兵买马；听着朝堂上的议论，有御史开始弹劾“皇后权势过重”；甚至听着萧执的心声，偶尔会闪过“清瓷的势力，是不是太大了”的念头。
暖阁里，孩子醒了，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要她抱。沈清瓷走过去，将他拥入怀中，那小小的身子带着暖融融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知道，秋祭的余烬虽被扑灭，但权力的棋局上，永远有新的火焰在暗处燃烧。周相的余党、前朝的旧部、边疆的藩王、甚至身边这位既依赖又猜忌的帝王……都是她必须跨过的坎。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母子俩身上。沈清瓷低头看着孩子懵懂的笑脸，眼底渐渐燃起坚定的光。
这条路或许漫长，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她的听心术还在，只要她步步为营，终有一天，能站到权力的顶端，护住自己想护的人，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而那些潜藏的余烬，若敢复燃，她便亲手将其碾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