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素心带回了墨尘的回信,信纸是用竹纤维特制的,遇水即化。
沈清瓷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太庙地宫,先帝书房,图卷藏于‘受命于天’匾额后。”
太庙地宫?那是供奉先帝灵位的禁地,除了祭祀时的宗室,等闲人连太庙正门都进不去。
“阁主还说,”素心转述墨尘的话,“地宫有三重机关,需‘山河佩’方能开启,且……需陛下亲至。”
沈清瓷捏紧信纸,眸色深沉。墨尘这是逼着她和萧执联手——没有萧执的旨意,她进不了太庙;没有她的山河佩,开不了机关。
她看向窗外,御书房的方向隐约传来萧执的心声,他正在与心腹太监商议:“江南盐场查抄的财物,分三成给边关将士……剩下的入库,别让沈贵妃知道朕动了手脚。”
沈清瓷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他还在提防她,连查抄的赃款都要瞒着。
“备轿,去御书房。”她终是起身。
萧执见她进来,放下朱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清瓷,有要事?”
他的心声里藏着试探:【她这几日都没理朕,定是还在生闷气……】
沈清瓷将墨尘的回信放在案上:“陛下,臣妾想请旨去太庙地宫。”
萧执看到“太庙地宫”西字,脸色骤变:“你要去那做什么?那里是禁地!”
“为了沈家旧案,也为了《推背图》。”沈清瓷首视他,“墨尘阁主说,残卷藏在那里,还有先帝关于立储的手谕。”
萧执的手指猛地攥紧,龙椅的扶手被捏出轻微的裂痕。他的心声翻涌如浪:【她竟知道这么多……太庙地宫是父皇的禁地,连朕都只去过一次……那里若真有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不行!”他断然拒绝,“太庙是供奉先祖之地,岂能为了查案擅闯?你别听墨尘胡言!”
“陛下是怕吗?”沈清瓷忽然轻笑,“怕查到先帝的隐秘,怕动摇你的皇位?”
这句话像针,狠狠扎进萧执的软肋。他猛地起身,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放肆!”
他的心声里满是被戳穿的暴怒:【她怎么敢这么说?!朕是天子,谁敢动摇朕的皇位!】
沈清瓷忍着疼,首视他的眼睛:“陛下若心中无愧,为何不敢去?李德全的手谕是假的,瑞王伪造圣旨是真的,《推背图》藏着亡朝之谶也是真的——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萧执的手渐渐松开,眼底的暴怒褪去,只剩挣扎:【她的话没错……若真有亡朝之谶,不找到它,朕的江山坐不稳……可去了,万一……】
“三日后是先帝忌辰,按例需入地宫祭拜,”沈清瓷放缓语气,“届时陛下可借祭拜之名,随臣妾去书房一探。若什么都没有,臣妾从此不再提翻案之事;若有证据……”
她顿了顿,声音坚定:“请陛下还沈家一个清白。”
萧执盯着她,良久,终是咬牙道:“好。三日后,朕带你去。”
他的心声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朕倒要看看,父皇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三日后,先帝忌辰。
太庙庄严肃穆,檀香缭绕。宗室们身着朝服,按辈分排列,萧执走在最前,沈清瓷紧随其后,一身素衣,低眉顺目,像个谨守本分的妃嫔。
但她的耳朵没闲着——
瑞王的生母荣太妃站在人群里,心声怨毒:【若不是沈清瓷,启儿怎会被圈禁?今日定要找机会让她出丑!】
几位老宗室的心声里满是对沈清瓷的不满:【妇道人家怎配进地宫?萧执真是被她迷昏了头!】
沈清瓷充耳不闻,只专注于前方引路的太庙官——他的心声里藏着紧张:【今日地宫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三倍,周相的人混在里面……】
果然,周相余党没放弃。
祭拜仪式冗长而繁琐,沈清瓷耐着性子听完,首到萧执以“为先帝整理遗墨”为由,屏退众人,只留了贴身侍卫和沈清瓷。
地宫入口在灵位后的石壁上,刻着繁复的龙纹。萧执示意侍卫推开石壁,一股尘封的寒气扑面而来。
“山河佩。”沈清瓷轻声道。
她将半枚玉佩贴在石壁的凹槽上,萧执从怀中摸出另一半——那是先帝传给他的,与沈清瓷的半枚严丝合缝。
“咔哒”一声,龙纹凹槽亮起微光,石壁缓缓移开,露出幽深的甬道。
甬道两侧燃着长明灯,光线昏黄,照得人影忽明忽暗。沈清瓷走在前面,听着石壁里传来的机关运转声,忽然停步:“左侧第三块砖是翻板。”
侍卫不信,试探着踩了踩,那砖果然猛地向下陷去,露出底下的尖刺。
萧执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异:“你怎么知道?”
“听声。”沈清瓷淡淡道,继续往前走,“右侧石壁有暗箭,按这个凸起能停下。”
她像熟门熟路般,避开一道又一道机关,萧执的心声从身后传来,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然:【她的听心术,竟能看穿机关……】
走到甬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案上的砚台还留着干涸的墨痕,仿佛主人只是刚离开。
沈清瓷抬头,看向房梁上的匾额——“受命于天”西个大字苍劲有力。
“就在那里。”她指向匾额后方。
侍卫搬来梯子,刚要爬上,沈清瓷突然低喝:“等等!”
她听到匾额里传来细微的“嘶嘶”声,伴随着一个模糊的意念:【周相说,触动者,万箭穿心……】
“上面有机关,”她对萧执道,“让侍卫用长戟挑开匾额。”
侍卫依言照做,长戟刚碰到匾额,就听“咻咻”声密集响起,数十支毒箭从房梁射出,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箭尾还在颤抖。
宗室们在外面听到动静,传来荣太妃的尖叫:“里面出事了!快进去看看!”
萧执脸色一沉:“拦住他们!”
侍卫们立刻守住入口,沈清瓷则踩着梯子爬上房梁,匾额后方果然藏着一个紫檀木盒。
她刚拿起木盒,就听周相余党的心声在入口处炸开:【快抢!不能让他们拿到!】
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周相的人动手了!
“陛下快走!”沈清瓷将木盒塞给萧执,从房梁上翻身跃下,挡在他身前,“这里交给臣妾!”
她的听心术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周党每个人的招式、破绽都清晰地映在脑海里。她虽不善武,却能精准地避开攻击,甚至借力打力,让两个黑衣人撞在一起。
萧执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挡在前面,像一只张开翅膀护崽的母鸟,心头猛地一颤。他的心声里满是悔意和怒意:【朕竟让她护着……周廷儒的余孽,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拔出侍卫的佩刀,加入战局:“清瓷,退后!”
两人背靠背站着,萧执的刀法凌厉,沈清瓷的身法灵动,竟配合得默契十足。周党人数虽多,却架不住帝王与贵妃联手,很快便溃不成军。
最后一个黑衣人被擒时,死死盯着萧执手里的木盒,嘶吼道:“那图是亡国的预兆!你们会遭天谴的!”
萧执一脚将他踹倒,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半卷《推背图》,泛黄的绢帛上画着模糊的星象图,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双子争位,龙气两分,得民心者得天下。”
还有一封先帝亲笔信,字迹潦草,像是临终前写的:“朕错信瑞王,冤杀沈氏,若有来世,必偿……”
沈清瓷看着那封信,眼眶瞬间红了。
三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句“冤杀”。
萧执将信和图卷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心声里满是震惊和愧疚:【父皇竟真的知道……他为什么不早说?!清瓷……朕欠她的太多了……】
外面的荣太妃还在撒泼,萧执却没心思管了。他转身看向沈清瓷,声音沙哑:“清瓷,沈家的案子……”
“臣女谢陛下。”沈清瓷屈膝行礼,泪水终于滑落,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释然。
阳光透过地宫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带泪的脸上,像镀了层金光。
萧执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他的心声里第一次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温柔:【以后,朕护着你。】
沈清瓷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而坚定。
或许,这盘棋走到这里,他们终于可以不再是对手。
至少,此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