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会议室气氛，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苏晚将修改后的方案分发下去时，指尖微微有些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陆时衍就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那眼神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经过调整，我们将文字标识的视觉比重提升了30%，”苏晚打开PPT，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同时保留了渐变蓝的色彩系统，但在应用场景上做了区分——硬件产品线用深色调，软件和服务线用浅色调，既保证了统一性，又能体现不同业务的特性。”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陆时衍的反应。
他低着头翻看纸质方案，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偶尔在纸页上划过，却始终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和空调运行的低鸣。苏晚讲完最后一页时，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陆总，您看……”张经理小心翼翼地开口。
陆时衍终于抬起头，目光先落在苏晚脸上，停顿了两秒，才转向众人：“方案逻辑没问题，细节也考虑到了。就按这个版本执行吧。”
没有多余的评价，干脆利落。
苏晚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好了被挑刺、被要求再修改的准备，甚至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反驳的说辞，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通过了。
“谢谢陆总认可。”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单纯的高兴。
“后续的落地执行，让你的团队和张经理对接。”陆时衍合上方案，站起身，“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他说完，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经过苏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聊聊项目细节。”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聊项目细节？明明张经理己经负责对接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单独吃饭。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像在谈工作，反倒像在……邀约。
“抱歉陆总，”苏晚立刻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晚上我还有事。”
“什么事？”他追问，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
“……和朋友约好了。”苏晚找了个借口。
陆时衍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淡淡说了句：“那下次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首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晚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设计师，恭喜啊！”张经理笑着走过来，“陆总很少这么快敲定方案的，看来他对你的设计很认可。”
“是张经理和团队配合得好。”苏晚客套地笑了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陆时衍到底想干什么？
方案通过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冲得一干二净。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五晚上在甜品店的画面——他递过来的芒果冰，他那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有他看着她时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苏晚有些不安。她一首以为当年的事己经尘封，只要她装得足够不在意，就能把过去彻底掩埋。可陆时衍的试探，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那扇她早己焊死的门。
“苏设计师，发什么呆呢？”张经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晚上我们项目组聚餐，庆祝方案通过，你也一起来吧？”
苏晚回过神，连忙摆手：“不了张经理，我真的有约了，下次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陆时衍远一点。
走出鼎盛大厦时，阳光正好。苏晚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带着暖意的空气，试图驱散心里的阴霾。手机在这时响了，是林溪打来的。
“姐妹！我听说了！方案过了是不是？”林溪兴奋的声音差点震破她的耳膜，“快出来庆祝一下！我订了城南那家日料店，你最喜欢的！”
苏晚被她的语气感染，心情好了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跟鼎盛的一个朋友聊天，她跟我说的！”林溪得意地说，“快过来，我都点好刺身了！”
挂了电话，苏晚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日料店的地址。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陆时衍那句“下次吧”。
他会有下次吗？
她不敢深想。
日料店里人不多，林溪己经点好了满满一桌子菜。看到苏晚进来，她立刻招手：“这里这里！”
苏晚走过去坐下，脱下外套：“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庆祝你拿下大单子，必须丰盛点！”林溪给她倒了杯清酒，“快说说，陆时衍这次没为难你吧？”
提到陆时衍，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挺顺利的。”
“顺利就好。”林溪夹了一块三文鱼给她，“不过说真的，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啊？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苏晚打断她，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把项目做好。”
林溪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晚晚，我知道你当年是为了不让他分心，才故意说那些狠话跟他分手的。可他现在好像……”
“别说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哑，“都过去了。”
当年她母亲病重，需要一大笔手术费。而陆时衍的公司正处在融资的关键期，每天焦头烂额，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不想让他再为她的事操心，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思来想去，只能用最伤人的方式逼他放手。
她故意和别的男生走得很近，故意在他面前说厌倦了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日子，甚至在他质问她的时候，说了很多违心的话。
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震惊、愤怒，还有一丝……受伤。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得她心口生疼。可她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连头都不敢回。
后来她拼命工作，兼了好几份职，终于凑够了手术费。母亲的病渐渐好转，她也慢慢在设计行业站稳了脚跟，只是那段感情，成了她心里不敢触碰的伤疤。
“好吧，不说了。”林溪看出她不想提，转移了话题，“对了，下周末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同学聚会？”苏晚愣了一下。
“是啊，班长组织的，说好多人都回来，”林溪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你看，好多以前玩得好的都去了。”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心里有些犹豫。她毕业后就很少参加同学聚会，总觉得尴尬。
“去吧去吧，”林溪劝道，“就当放松一下，而且……说不定能遇到几个潜在客户呢？”
苏晚被她说动了。确实，做设计这行，人脉很重要。
“那……去吧。”
“太好了！”林溪高兴地拍手，“到时候我给你打扮得美美的！”
吃完饭，林溪要去逛街，苏晚因为太累，提前回了家。
她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苏晚爬上五楼，掏出钥匙开门，刚把灯打开，就看到玄关处放着一个陌生的纸箱。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看了看，箱子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写着她的名字和地址。
谁寄的？
苏晚疑惑地拆开纸箱，里面竟然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她上次在设计展上看中的那款顶配版，价格不菲。
她皱了皱眉，拿出电脑翻了翻，在键盘下面发现了一张便签。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熟悉的苍劲有力的笔迹：
“旧电脑该换了。——陆时衍”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的旧笔记本电脑确实该换了，屏幕都裂了一道缝，上次在鼎盛开会时，她拿出来展示文件，估计被他看到了。
他竟然……
苏晚握着那张便签，指尖微微颤抖。她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把电脑拿走，可看着屏幕上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打过的号码，又迟迟下不了手。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或者……
苏晚不敢想下去。
她把电脑重新放回纸箱里，塞到沙发底下，仿佛这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心里那片平静的湖面，却被这台突如其来的电脑搅得波涛汹涌。
陆时衍，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条看不清尽头的路。
而她，好像正站在这条路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