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祝盯着地上的算式,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愁云也一点点散去。“妙!妙啊!”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需将全年总香火钱除以十三个月即可!老夫钻了牛角尖,总想着把闰月单算!小郎君真乃神算!老夫佩服!”他激动地站起身,在狭窄的隔间里转了两圈,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从角落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出一条虽然打满补丁但还算厚实的旧棉被,不由分说地塞到雷珩怀里。
“拿着!夜里冷,莫要冻坏了!这账算清了,老夫心里也舒坦了!这被子,权当谢礼!”庙祝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抱着那床带着霉味却异常温暖的旧棉被,雷珩心中微微一暖。他谢过庙祝,抱着被子往回走。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暖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他抱着被子快要走到柴房门口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三个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是个穿着破烂草鞋、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是盘踞在破庙附近一带的丐帮小头目,绰号“草鞋张”。
“嘿嘿,小子,发财了?哪弄来的被子?”草鞋张咧着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笑着,目光贪婪地扫过雷珩怀中的棉被和他略显鼓胀的算袋——里面装着雷珩视若珍宝的《西书章句》和那张绝笔笺。
“朋友,行个方便。”雷珩抱紧被子,后退一步,沉声道。他知道这些人,欺软怕硬,如同附骨之疽。
“方便?”草鞋张旁边一个瘦猴般的乞丐怪笑一声,“把被子留下,再把兜里的铜子儿掏出来,就给你方便!”
另一个乞丐首接伸手去抓雷珩的算袋:“还有这袋子,看着挺结实!”
雷珩猛地侧身躲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攥紧了那个装着书的算袋,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冰冷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不是因为这条被子,而是因为这种无休止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欺凌!
“今们抢走的二十文钱(庙祝给的三十文,之前己被抢过一次),还有这条被子,”雷珩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秋夜的寒霜,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草鞋张等人脸上,“我记下了。他日,必当十倍、百倍讨还!连本带利,取尔等项上首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杀气。草鞋张三人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眼中那冰冷的寒光慑得一愣。趁着他们愣神的瞬间,雷珩抱着被子,迅速闪身进了柴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那扇破败不堪的木门。
门外,传来草鞋张恼羞成怒的咒骂声。柴房内,雷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他摊开手掌,掌心是被自己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他将那床旧棉被轻轻盖在瑟瑟发抖的雷忠身上。然后,借着从屋顶破洞漏下的一缕惨淡月光,他撕下了《孟子》书页的一角。手指沾着地上冰冷的泥水,他在这片小小的纸片上,极其专注地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徽记——那是白天在嫡母王氏带来的家丁腰间瞥见的、一个铜牌上刻着的奇异兽纹。徽记旁边,他用微不可察的字迹标注:“严府?坐粮厅?”
收集信息,分析情报,寻找弱点,计算得失——生存的博弈,己然开始。这破庙柴房的每一根稻草,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封建丛林的残酷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