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宠物医院的玻璃幕墙,将消毒水的气味染上一层暖金色。慕星白大褂的下摆,踩着轻快的步子推开诊疗室的门。诊疗台上,陈野正给一只橘猫检查耳朵,抬头撞见她时,藏在口罩后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陈医生,今天的助理准时上岗!” 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早餐袋,油条的香气混着猫粮的味道,在诊室里弥漫开来。
休息的日子里,慕星几乎把宠物医院当成了第二个家。她蹲在住院部的笼子前,用棉签蘸着羊奶喂新生的奶猫,指尖被湿漉漉的小舌头舔得发痒;或是拿着逗猫棒陪术后恢复的布偶玩耍,首到猫咪重新打起精神,缠着她的手腕撒娇。有次一只柯基因为打针闹脾气,死活不肯进诊室,她灵机一动学起狗叫,夸张的模样惹得柯基歪着脑袋凑过来,诊室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慕星姐,这边需要帮忙!” 护士小王抱着病历本匆匆路过,慕星立刻小跑着跟上。给宠物称重、安抚紧张的主人、帮忙整理药柜,她动作麻利得像是在这里工作了多年。诊室里,陈野隔着玻璃看着她耐心地给老年犬梳毛,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握着听诊器的手顿了顿,连病患家属的提问都差点没听清。
渐渐的,医院里的人都默契地把慕星当成了半个老板娘。新来的实习生怯生生地喊她 “慕星老师”,前台小李记账时遇到拿不准的事,下意识就喊 “慕星姐”。甚至连医院的招财猫摆件,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慕星抱着流浪猫的照片,旁边还贴着张便签:“镇院之宝在此”。
宠物主们也常把慕星错认成工作人员。抱着布偶猫的年轻女孩拉着她问护理技巧,退休的张阿姨非要塞给她自家种的蔬菜,“小慕啊,多亏你照顾我家豆豆!” 每当这时,慕星就笑着摆摆手,却把蔬菜仔细收进陈野的储物柜。陈野发现后哭笑不得,“这是打算把医院变成菜市场?” 嘴上这么说,第二天却主动买了个小冰箱放在休息室。
暮色降临时,慕星常坐在前台的转椅上,晃着双腿等陈野下班。诊疗室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偶尔有加班的同事路过,总能看见她托着腮,专注地盯着手机里的旅游攻略,身旁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杯陈野泡的茉莉花茶,热气袅袅升起,在暖黄的灯光里绘出温柔的弧线。
12 月的春城,阳光把柏油路晒得暖洋洋的。慕星盯着手机屏幕上 “初中武术队老队友群” 的聚会邀请,指尖在 “接受” 按钮上方悬了许久,像被无形的线拽着。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 —— 那时的她是训练场上最不起眼的存在,总缩在队伍末尾默默压腿,首到和陈野的绯闻像蒲公英种子般传开,她才成了众人目光的落点。
“王胖子说要带当年我们藏在器械室的牛肉干。” 陈野正对着镜子系领带,衬衫领口还留着慕星缝补的细密针脚。他转身时,恰好撞见她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指节捏得发白。
“要不…… 还是别去了?” 慕星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身前,声音细若蚊蚋,“都快十年没见了,去了也没话说。” 她想起当年训练间隙,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连喝水时都要挨着墙角。小姐妹们拉着她问 “你和陈野是不是真的”,她涨红了脸反复解释,可对方眼里的 “我懂的” 让她更觉无力,后来索性连休息时都躲在更衣室里。
陈野走过来,轻轻把抱枕挪开,掌心覆在她发顶:“就当去看看老朋友。” 他的拇指着她的耳垂,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再说,王胖子当年总抢我饭盒里的鸡腿,这次得让他加倍还回来。”
慕星抬头时,撞进他含笑的眼眸。十年前那个总在自由搏击课上默默帮她捡护具的少年,此刻眼神里的坚定像块暖玉,熨帖着她心底的褶皱。可记忆里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声又冒了出来,她咬着下唇:“他们会不会还提……”
“提了又怎样?” 陈野打断她,指尖滑到她手腕,轻轻捏了捏,“当年是流言蜚语,可何尝不是年少的懵懂?现在……”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现在是如愿以偿。”
这话让慕星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像被训练场的烈日晒过。她别过脸看向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恍惚间又看见十年前的自己 —— 躲在器械架后,看着陈野被队友起哄时红透的耳根;小姐妹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她却攥着训练服下摆,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聚会前一晚,慕星翻出压在箱底的相册。初中毕业照上,她站在女生队列最边上,头埋得快要碰到锁骨;这张照片是她们班和六班的合照,陈野在斜前方,目光越过三个人的肩膀,正落在她发顶。那时的她只当是错觉,现在才惊觉,原来有些心意,早在十年前就藏不住了。
出发时,陈野替她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慕星突然想起训练场上的情景:他总在跑步时放慢速度等她,却在被队友撞见时慌忙加速;他把手上的护腕偷偷塞进她储物柜,却附纸条说是 “多出来的”。那些被流言掩盖的细节,此刻突然在阳光下清晰起来。
“到了。” 陈野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农家乐门口的梧桐树下,王胖子正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张薇和当年的小姐妹们己经朝她挥手。慕星深吸一口气,刚要推开车门,手腕却被陈野轻轻拉住。
“别躲。”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做什么重要承诺,“这次换我站在你身边。”
慕星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总缩在角落的小透明。原来有些过往不是用来逃避的,就像此刻紧握的手,和远处传来的熟悉笑闹声,都是命运给的契机 —— 让他们终于有机会,并肩站在阳光里,把当年没说出口的话,慢慢说给彼此听。
车门打开的瞬间,梧桐叶的影子落在慕星手背上。她刚迈出半步,就听见张薇 “呀” 了一声 —— 原本喧闹的门口突然静了半秒,王胖子举着牛肉干的手停在半空,几个正说笑的男生也顿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陈野交握的手上,像聚光灯突然打在舞台中央。
慕星的指尖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陈野的掌心。十年前被起哄时的窘迫感瞬间翻涌上来,她下意识想抽回手,手腕却被轻轻按住。陈野的拇指在她手背上了两下,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上来,熨平了她绷紧的神经。
“行啊你们俩!” 王胖子最先反应过来,举着牛肉干冲过来,“藏得够深啊!” 他话音刚落,张薇就拽着慕星往女生堆里钻,路过陈野时还冲他扬了扬下巴:“借你女朋友用会儿!”
众人的笑声里,慕星被拉到农家乐的石榴树下。张薇抱着胳膊打量她,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 旁边的小姐妹们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的追问像训练场上的鼓点,密集得让她脸颊发烫。
“就…… 就最近。” 慕星绞着手指,目光不自觉往陈野那边瞟。他正被几个师兄弟围着,有人捶了他肩膀一下,他笑着回怼,却始终侧着身,视线时不时往这边扫。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和十年前那个被起哄时红透耳根的少年渐渐重叠。
“当年问你还嘴硬!” 张薇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 “果然如此” 的得意,“你不知道陈野当年多明显,跑步总在你后面两米远,训练的时候感觉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这话让慕星愣住了,她一首以为那些靠近是自己的错觉,原来早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边的水泥地上,陈野正被师兄弟勾着脖子。“可以啊陈野,当年嘴比焊死了还严。” 一个高个子男生拍着他的背,“记得不?那时候我们总拿你俩开玩笑,你还追着我们打。” 陈野笑着摇头,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石榴树下低头笑的慕星身上 —— 她的侧脸被阳光照得透亮,比十年前那个总躲在器械架后的身影,明媚了不止一点。
“紧张吗?” 师兄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撞了撞他的胳膊,陈野低头笑了笑,掌心还残留着慕星的温度:“有些事,十年不算晚。” 他想起昨晚慕星翻相册时,指着结业照问 “你那时候是不是在看我”,她眼里的不确定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心。
石榴树下,慕星被问得脸颊通红,却没了刚才的慌乱。张薇塞给她一颗橘子糖,糖纸的响声里,她听见自己轻声说:“其实…… 当年我总躲着你们,是怕被议论。” 话音刚落,就被小姐妹们围住:“傻不傻!我们那时候都觉得你俩特有意思!”
一阵风吹过,梧桐叶簌簌落下。慕星抬头时,正好对上陈野看过来的目光。他冲她笑了笑,眼里的温柔像春城的阳光,暖洋洋的。她突然明白,有些过往的忐忑,总会被此刻的笃定抚平。就像现在,即使被分别拉到两边,即使被追问着十年前的心事,她也不再害怕 —— 因为她知道,不远处总有个人,在等着和她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