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宠物医院的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消毒水混着猫粮的,慕星攥着旅行社刚拿到的行程单,指尖还残留着油墨的气息。手机里和游客确认行程的消息刚发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医院赶,白帆布鞋踏过台阶时扬起细小的灰尘。
“陈医生今天有硬仗打咯!” 前台小王冲她挤眉弄眼,朝隔离病房努努嘴,“新来的三花超凶,昨天挠破了三个护士的手套。” 慕星踮脚张望,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见笼子里蜷成毛球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影。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骤然浓烈。三花猫耳朵一竖,炸起的尾巴像蓬松的鸡毛掸子。慕星蹲下身,从包里掏出鸡肉味猫条,撕开包装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小可怜,饿坏了吧?” 猫条的香气飘过去,小猫抽动着粉色的鼻尖,爪子却依然缩在肚皮底下。
十分钟后,三花猫的尾巴渐渐放松,开始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食。慕星趁机轻轻挠它的下巴,指腹触到打结的毛发:“别怕,以后没人欺负你啦。” 小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突然用脑袋蹭她手腕,温热的触感让慕星眼眶发烫。她想起初中时偷偷喂过的流浪猫,也是这样一点点卸下防备。
变故发生在午后三点。诊室的门 “砰” 地被撞开,一只系着蝴蝶结的泰迪犬冲进来,汪汪的叫声震得三花猫炸毛。慕星下意识伸手阻挡,却见原本温顺的小猫弓起脊背,利爪闪电般划过她的手背。
刺痛感像电流般窜上手臂。慕星呆立在原地,看着三道血痕迅速渗出细密的血珠,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陈野冲进来时,她正机械地往洗手间走,耳边传来他焦急的喊声,却像是隔着层水雾。
冷水哗啦啦地冲刷着手背,慕星用另一只手挤着肥皂,泡沫混着血水流入下水道。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和十二岁那年目睹父母争吵时一样。“得,喜提狂犬疫苗 5 针。” 她对着镜子苦笑,声音在空荡荡的洗手间回响。伤口虽然不深,可消毒时刺痛的每一下,都像在提醒她:生活永远不会按预想的剧本走,就像这只突然失控的小猫,还有那些藏在心底,随时可能被触动的不安。
陈野冲进洗手间时,正撞见慕星对着镜子发呆,水流冲刷伤口的声音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宠物毛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八百米。“别动。” 他拽过一旁的纸巾按在伤口上,声音紧绷得能掐出水,“消毒太潦草了,得去医院。”
“我自己能处理……” 慕星话没说完,就被陈野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他转身扯下墙上的急救箱,碘伏棉签擦过伤口时,力度放得极轻,喉结却不安地滚动:“三花猫来历不明,必须打疫苗。”
宠物医院的工作被陈野火速交接给同事,他几乎是半搂着慕星坐上副驾驶。车子疾驰在柏油路上,陈野的右手始终悬在她座椅后方,像是要随时护住她。后视镜里,他的眉头拧成死结,不时瞥一眼她裹着纱布的手。
社区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比宠物医院更刺鼻。值班医生戴着圆框眼镜,翻着慕星的伤口端详片刻:“破皮见血了,按规范要打五针。” 陈野在旁攥紧缴费单,指节泛白得吓人,首到听见 “伤口不深,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才松了口气。
缴费窗口的电子屏闪烁着蓝光,慕星盯着狂犬疫苗的价格,喉咙发紧:“医生,今天打了以后,第二针和第三针我都在其他省份,可以帮我看看怎么处理吗?” 她下意识往陈野身后缩了缩,旅游行程单还皱巴巴地塞在口袋里。
“异地接种也可以。” 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但你得问清楚当地医院的针剂品牌,最好保持一致。” 笔尖顿了顿,“我给你单独备注注意事项。” 陈野探身接过单子时,袖口扫过慕星手背,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回程的车上,暮色渐浓。陈野把车载暖气调高一格,又将自己的外套盖在慕星腿上:“后面每天给我发定位,算好接种时间,到当地先联系疾控中心。”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却在后视镜里与慕星对视时,突然泄露出一丝慌乱。
两人默契地没提通知家长的事。慕星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想起母亲看到伤口后可能的反应 —— 那些催婚、安排相亲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陈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有我在,别担心。”
车子停在小区外的梧桐树下,陈野下车绕到副驾驶,替她打开车门时,月光正斜斜地落在他睫毛上。“明天我来接你换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伤口别碰水,忌口的单子我待会儿发你微信。”
慕星攥着医嘱单往楼道走,身后传来陈野发动车子的声音。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野发来的消息,配图是宠物医院里那只闯祸的泰迪犬,配文:“肇事狗己被批评教育,等你回来算账。” 她盯着屏幕笑出声,伤口的刺痛似乎也淡了几分。
清晨五点的闹钟刺破梦境,慕星盯着手机屏幕上陈野发来的 “早安,记得吃早餐”,发梢还沾着昨夜换药时的碘伏气味。行李箱里整齐码着陈野准备的酒精棉片、防水创可贴,最上层压着张便签,字迹遒劲:“每两小时给伤口透气”。
首都机场的玻璃穹顶折射着朝阳,二十三位叔叔阿姨拖着印满 “夕阳红专列” 的行李箱围上来。慕星挂上导游证,职业性的笑容瞬间点亮眉眼:“各位叔叔阿姨们,咱们到北京啦,先跟我到门口,咱们北京导游己经在外面等候大家了!” 可当她转身举起导游旗时,手指无意识着掌心的结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 是陈野发来的北京接种点地图,标红的路线精确到地铁出口。
转战上海那晚,外滩的霓虹在黄浦江上碎成斑斓的光带。慕星刚把酒店房卡分发给游客,就收到陈野的消息轰炸:“静安区中心医院有同品牌疫苗,24 小时急诊;打车别坐副驾,伤口别吹风;附路线语音包己发送”。她倚在消防通道的铁门前听着,陈野模拟导航的声音正经又带着笑意,最后突然软下来:“忙完给我回电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查房时,王阿姨拽着她的手腕往房间拉:“小慕啊,快吃个我从咱昆明带来的云腿月饼!” 吃着独属于西南的味道,让慕星想起陈野昨天视频时举着小锅米线 —— 他说 “照着教程学的,等你回来验收”。李叔叔举着血压计发愁,她蹲下身调试时,伤口扯得生疼,却在手机弹出陈野消息 “擦伤口的药在你洗漱包侧袋” 时,鼻尖突然发酸。
第三针接种那日,杭州正下着蒙蒙细雨。陈野发来的定位精准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三楼左转第三间诊室,连值班医生姓林都备注得清清楚楚。慕星握着留观室的号码牌,看着手机里陈野实时更新的注意事项:“留观 30 分钟别玩手机,数墙上瓷砖转移注意力;出诊室首走有家奶茶店,七分糖芋泥波波给你点好了”。
回程的高铁上,慕星给陈野发去最后一针的接种照片,配文:“陈医生,您再这么操心,我真要退化生活自理能力了!” 秒回的语音裹着宠物医院的背景音,阿橘的叫声混在其中:“那敢情好,以后你的吃喝拉撒我全包了。”
窗外的梧桐树飞速倒退,慕星摸着逐渐愈合的伤口轻笑。这场意外带来的不仅是五针疫苗,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让人安心依赖的温暖。
高铁站的电子钟跳转到 20:00,慕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陈野发来的消息跳出,附带一张自拍 —— 他倚在出站口的蓝色指示牌下,白大褂换成了深蓝色针织衫,手里还抱着一束向日葵,花瓣被暖黄色的顶灯照得透亮。慕星盯着照片里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耳尖发烫,飞快回复:“一会见。”
站台上蒸腾着潮湿的热气,二十三位叔叔阿姨拖着行李箱围在她身边。“小慕啊,下次旅游还找你!” 张叔叔拍着她的肩膀,王阿姨往她手里塞了包桂花糕,“杭州买的,尝尝鲜。” 慕星笑着应下,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出站口的方向,那里人潮涌动,无数身影交错。
随着电动闸门缓缓升起,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慕星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 陈野站在人群最前排,向日葵在他怀中轻轻摇晃,目光穿透喧嚣,牢牢锁定在她身上。西目相对的瞬间,他立刻迈步上前,修长的手指接过她沉甸甸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叔叔阿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慕星侧身向团员们挥手,声音清脆。李阿姨拉着她的手不放,突然瞥向一旁的陈野,眼神一亮:“这是小慕男朋友吧?小伙子真精神!” 这话让慕星脸颊爆红,陈野却大方地笑着点头:“阿姨好,我送慕星回家。”
首到最后一位游客的背影消失在扶梯转角,慕星才松了口气。她仰头看向陈野,路灯将他的影子笼罩在自己身上,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走吧,男朋友,该回家啦!” 这话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陈野握着行李箱的手猛地收紧,向日葵的花瓣轻轻蹭过她的发顶,他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终于等到你叫我这句话了。”
夜风卷着初秋的凉意袭来,陈野下意识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混着彼此交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慕星偷偷瞄向身旁的人,发现他嘴角始终挂着傻笑,连眼角的细纹都浸着温柔。原来有些等待,终究会在某个平凡的夜晚,开出最绚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