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收回了手指。
目光落在桌角那几份需要录入的、其实并不紧急的报表上。
他再次拿起内线，这次拨给了陈庭。
“陈庭，”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通知阮棠，下午的报表录入不用赶在下班前了。另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她把上周三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明天中午前给我就行。”
上周三的会议纪要？
陈庭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
那东西……不是早就整理好归档了吗？
而且整理得非常规范。
但他面上毫无异色，立刻应道：“是，时总。”
时序放下电话，身体微微后靠，陷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他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A市繁华的天际线，试图用宏大的城市景观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挥之不去的烦躁。
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遮住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
门外，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似乎……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也许是她哭累了。
也许是收到了撤销扣款的通知？
也许是陈庭传达了新的工作指令？
时序不再深究。
他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时氏总裁。
只是，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上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图标。
里面静静躺着顾川南早上发给他，昨晚阮棠醉酒后对他的控诉。
她对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意见？
他关闭文件夹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迟疑了那么零点零一秒。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留着吧，万一这小狐狸又伸出爪子挠人，总得有点东西让她收敛点。
仅此而己。
绝不是因为…
别的什么…
-
阮棠的小隔间里。
她正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纸巾狠狠擤鼻涕，眼睛红得像兔子，屏幕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刚才那碗味道诡异的醒神汤和悲愤的泪水似乎冲垮了宿醉的最后堡垒。
虽然头还有点沉，但意识清醒了不少。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一声脆响。
她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是银行APP的又一条通知。
“您尾号XXXX的账户，收到时氏集团财务部转账XXXX元（扣款撤销返还）”
阮棠：“？？？”
她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再看一遍。
真的！
扣款撤销了！
钱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她脑子里炸开！
刚才的绝望和悲愤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呜……”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但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耸动。
伪君子良心发现了？
还是他终于意识到那点水渍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不管了！
钱回来了就是王道！
苍蝇肉也是肉！
紧接着，内线电话又响了，又是陈庭毫无波澜的声音。
“阮助理，时总指示，下午的报表录入不用赶在下班前了。另外，请整理一份上周三的会议纪要，明天中午前提交即可。”
报表不急？
会议纪要？
还明天中午前？
阮棠看着桌上那几份薄薄的报表。
上周三那场她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早就整理归档了。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加速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这难道是……变相给她放假？
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因为……她哭得太惨了？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以至于阮棠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甩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时序那个大冰山，死资本家怎么会有这么人性化的操作！
一定是工作安排调整！
对！
一定是！
但不管怎样，压在心头的大石消失了，工作压力也骤减。
阮棠感觉浑身轻松，连宿醉的头疼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抹干眼泪，对着电脑屏幕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死冰山……好像……
偶尔也没那么坏？
呸呸呸！
阮小棠你清醒一点！
他扣你钱又还回来，这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是资本家的狡猾手段！
不能上当！
不过……
今天的枣子还挺甜的……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心情愉快地开始……
摸鱼？
啊不，是“认真思考”如何整理那份早就存在的会议纪要。
毕竟，时总说了，明天中午前嘛！
时间充裕得很！
可以慢慢想～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喂饱自己的小肚肚啦～
她打开外卖App，给自己点了一个精致的下午茶犒劳自己。
还顺带点了一杯比较便宜的给陈庭。
如果他学乖一点，她可以考虑以后也给他点一些贵点的！
-
总裁办公室里。
时序看着屏幕上重新流畅运行的数据模型，眉头终于舒展开。
门外的噪音消失了，世界恢复了它应有的秩序和效率。
只是，当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递到他面前时，他流畅的签名在最后一个笔画处，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那只小狐狸。
现在应该……不哭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迅速沉没，被他强大的理性思维彻底覆盖。
他签下最后一个凌厉的笔画，将文件递给陈庭，声音冷冽如常。
“通知各部门，三十分钟后开项目会。”
“是，时总。”
他捏了捏内心，闭目养神了会。
随后手指鬼使神差的点开了监控系统。
时序看着监控画面。
女孩正在喝着奶茶吃着蛋糕。
吃到一块草莓时候，应该是有点酸，打了个冷颤。
模样似乎还挺…可爱的？
还光明正大的看电视剧…
摸鱼…
时序看着监控画面里她满血复活、手舞足蹈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过了三分钟。
他才关闭监控系统。
随后他的目光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这个小狐狸是麻烦了点，不过就这样子呆在他身边…
似乎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