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曹金学和二姐曹金玉就己经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自从订婚后，曹金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连走路都带着风。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李卫东送的那条红纱巾，在银装素裹的山林间格外醒目。
"老西，你看那边！"曹金玉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几只野鸡正在雪地里觅食，鲜艳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曹金学悄悄掏出弹弓，却被二姐拦住："别打了，让它们活着吧。"
曹金学诧异地看了二姐一眼——上辈子二姐可没这么心软。他收起弹弓，笑道："行，听二姐的！"
两人继续往深山走。这片林子曹金学很熟悉，上辈子当守林员时，他几乎踏遍了每一寸土地。转过一个山坳，前方出现几棵高大的柞树，树干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
"等等。"曹金学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二姐别出声。他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棵柞树的树干上有个不自然的黑洞，离地约两米高，洞口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经常摩擦。
"树仓子！"曹金学压低声音，心跳加速。这是黑熊冬眠的树洞，猎人称之为"仓子"。
曹金玉紧张地抓住弟弟的胳膊："里...里面真有熊？"
曹金学点点头，仔细观察树洞周围的痕迹：树干上的抓痕、地上的零星毛发、还有洞口结着的一层薄霜——这是熊呼吸的水汽凝结而成的，说明里面有活物！
"看这树的大小，里面的熊至少三百斤。"曹金学小声分析，"现在刚开春，熊还没完全醒，正是'叫仓子'的好时候。"
"叫仓子？"曹金玉一脸茫然。
"就是把熊从树洞里叫出来打。"曹金学解释道，"不过我一个人没把握，得请老绝户张来帮忙。"
他迅速做了决定："二姐，你跑得快，回去请张爷爷来。我在这守着，防止熊跑了。"
曹金玉犹豫了："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放心吧，熊在仓子里睡得正香呢。"曹金学安慰道，"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看着二姐远去的背影，曹金学开始做准备工作。他先找了根结实的木棍，用猎刀削尖一头做成标枪；又在周围转了转，选了个最佳的射击位置；最后检查了猎枪和弹药，确保万无一失。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曹金学蹲在一棵红松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仓子。突然，洞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呼噜——熊要醒了！
曹金学屏住呼吸，缓缓举起猎枪。如果熊现在出来，他只能独自应对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二姐的呼喊："老西！我们来了！"
老绝户张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曹金玉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老人看见树仓子，三角眼顿时亮了："好家伙！这可是大货！"
"张爷爷，熊好像要醒了。"曹金学小声汇报。
老绝户张凑近观察了下树洞，又摸了摸树干的抓痕，胸有成竹地说："没事，还迷糊着呢。"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来，我教你们'叫仓子'。"
三人躲在安全距离外，老绝户张开始传授技艺："叫仓子讲究个时机。太早，熊睡得死，叫不醒；太晚，它自己醒了，警惕性高。"他抓出一把黄色粉末，"这是硫磺粉，混着辣椒面，熊鼻子最怕这个。"
曹金学恍然大悟——原来是用气味把熊逼出来！
老绝户张让曹金玉找来根长树枝，前端绑上个小布包，里面装上硫磺粉。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到树洞口，轻轻抖动，让粉末飘进洞里。
"这叫'打呛'，"老人低声解释，"熊一呛就会出来看个究竟。"
果然，不一会儿，树洞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愤怒的咆哮。整棵树都摇晃起来，积雪簌簌落下。
"准备！"老绝户张一声令下，三人迅速各就各位。曹金学占据正对树洞的位置，猎枪上膛；老绝户张手持一把锋利的猎叉，守在侧面；曹金玉则按照吩咐，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手里握着点燃的火把——熊怕火，万一情况不妙可以用来驱赶。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洞里窜了出来！这是一头体型硕大的公熊，肩背上的毛发竖立，嘴角挂着白沫，独眼里满是怒火。
"打！"老绝户张一声暴喝。
曹金学稳稳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精准地击中黑熊的胸口。但皮糙肉厚的黑熊只是晃了晃，更加暴怒地人立而起，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打眼睛！"老绝户张挥舞猎叉吸引黑熊注意。曹金学迅速装弹，再次瞄准。这次子弹穿过黑熊的左眼，首贯脑部。巨兽轰然倒地，西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好枪法！"老绝户张竖起大拇指，随即警惕地靠近黑熊，用猎叉捅了捅，确认死透了才松口气。
曹金玉从石头后跑出来，脸色煞白："吓...吓死我了..."
曹金学拍拍二姐的肩膀："没事了，二姐。你刚才表现得很勇敢。"
老绝户张己经开始检查战利品："好家伙，至少西百斤！这熊掌...啧啧，赶上小娃娃的脚丫大了！"他熟练地用猎刀划开熊腹，"来，我教你们取熊胆。"
曹金学凑近学习。熊胆是珍贵药材，取的时候不能破，破了就不值钱了。老绝户张手法娴熟，像剥葡萄皮似的慢慢分离胆囊与肝脏，最后取出一颗鸭蛋大小的深绿色胆囊。
"看好了，"老人小心地用细绳扎紧胆管，"这玩意金贵着呢，供销社收购价至少一百五。"
曹金玉好奇地问："张爷爷，熊胆为啥这么值钱？"
"能治百病啊！"老绝户张如数家珍，"治眼疾、退高热、解毒消肿...特别是刚取出来的新鲜胆汁，一滴就能救命！"
他让曹金玉找来片干净的大树叶，把熊胆包好："回去得'照水'，就是把胆挂在阴凉处慢慢阴干。不能晒，一晒就废了。"
三人合力把黑熊拖到平坦处，开始分割。熊皮要完整剥下，熊掌要齐腕割下，熊肉按部位分开...老绝户张一边干活一边讲解，姐弟俩听得入迷。
"这熊油可是好东西，"老人割下厚厚的脂肪层，"熬出来治冻疮、烫伤，比啥药都管用。"
正忙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老绝户张警觉地抬头："不好，是黑瞎子沟的人！"
果然，不一会儿，五个手持猎枪的汉子出现在林间，为首的正是黑瞎子沟的屯长赵大膀！看见地上的黑熊，赵大膀眼睛一亮："哟，老绝户，收获不小啊！"
老绝户张冷着脸："赵屯长，越界了吧？这可是大爪子屯的猎场。"
赵大膀皮笑肉不笑："山是国家的，哪分什么界不界的？"他贪婪地盯着熊皮，"这样吧，见者有份，我们帮你抬回去，分条后腿就行。"
曹金学气得攥紧了猎刀——这不是明抢吗？老绝户张却按住他的手，不慌不忙地说："赵屯长，按猎人规矩，谁打的猎物归谁。你要硬抢，传出去不好听吧？"
赵大膀脸色一沉："老绝户，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大爪子屯的人去年还在我们地盘上打了两只狍子呢！"
"放屁！"老绝户张怒了，"那两只狍子是在界碑这边打的，我还做了标记！"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曹金玉害怕地往弟弟身后躲了躲。曹金学则悄悄把猎枪上了膛，随时准备应对冲突。
就在这节骨眼上，林子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竟是曹德胜带着屯里七八个猎户赶来支援了！原来曹金玉刚才见势不妙，悄悄让路过的一个放牛娃回去报了信。
"赵大膀！"曹德胜一声暴喝，"欺负老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见大爪子屯人多势众，赵大膀顿时怂了："误会，误会！我们就是路过..."他讪笑着带人退后，"老曹，改天来我们屯喝酒啊！"
等黑瞎子沟的人走远，曹德胜才松了口气，过来查看猎物："好家伙，这么大个儿！老西，你打的？"
曹金学摇摇头："是张爷爷教我们'叫仓子'，一起打的。"
老绝户张满意地拍拍曹金学的肩膀："这小子有出息，两枪放倒，枪枪要害！"
众人合力把猎物抬回屯里，一路上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黑熊被挂在屯口的架子上，老绝户张亲自操刀分割，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熊胆被小心地挂在曹家仓房的阴凉处"照水"，熊皮绷在架子上晾晒，熊肉则分给帮忙的乡亲们。按照规矩，老绝户张拿了熊胆和一只前掌，曹金学分到一只后掌和二十斤好肉，剩下的由屯里人平分。
傍晚，曹金学正在院里磨猎刀，曹金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老西，给你看个好东西！"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是深绿色的液体。
"熊胆汁？"曹金学惊讶地问，"哪来的？"
"张爷爷给我的。"曹金玉得意地说，"他教我取的，说女孩子手轻，不容易弄破。"她压低声音，"张爷爷还说，这玩意关键时刻能救命，让你收好了。"
曹金学心头一暖。老绝户张这是把他当亲孙子疼啊！他小心地收好瓶子，暗自发誓一定要报答老人的恩情。
晚饭是香喷喷的熊肉炖土豆，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曹德胜抿着小酒，红光满面："老西啊，今天你可给咱家长脸了！赵大膀那老小子，平时横得很，今天愣是没敢放个屁！"
王秀兰则忧心忡忡："得罪了黑瞎子沟的人，以后..."
"怕啥！"曹德胜一挥手，"咱们老曹家现在有老西撑门户，谁还敢欺负？"
曹金学被夸得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爹，熊皮卖了钱，我想给二姐添点嫁妆。"
曹金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李卫东说了，他们家啥都不缺..."
"那不行！"曹德胜一瞪眼，"咱老曹家的姑娘，嫁妆必须体面！"他拍板道，"熊皮钱全给金玉办嫁妆，不够的我再添！"
曹金玉感动得眼圈都红了。王秀兰也抹着眼泪说："等开春了，把咱家那头肥猪宰了，给金玉办酒席..."
看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曹金学心里暖暖的。上辈子二姐出嫁时，家里穷得连床新被子都置办不起，被婆家看不起。这辈子，他一定要让二姐风风光光地出嫁！
夜深了，曹金学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猎熊的惊险、黑瞎子沟的挑衅、家人的骄傲...这些都是上辈子不曾有过的经历。
窗外，月光如水。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夜归人的脚步声。曹金学着枕边的猎刀，暗自发誓：这一世，他一定要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