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弹药库的铁皮门像张狰狞的虎口,我攥着陈大麻子给的钥匙,听着锁芯转动的 “咔嗒” 声,掌心的汗把钥匙柄都泡得发滑。周曼云贴在我身后,她特意换上的军装太大,肩头耷拉着,却让腰间别着的梅花镖显得格外锋利。
“记住,只拿编号 3721 开头的。” 她压低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犬吠,“严斯潘把鸦片藏在弹药箱夹层,这批汉阳造是用来换烟土的。” 铁皮门掀开条缝,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我摸出煤油灯,火苗照亮货架上的白漆字 ——“戊库?兰脉专用”。
我们猫着腰往里挪,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声。周曼云猛地拽住我衣领,一枚钢钉擦着鼻尖钉进木板,尾端系着的红绳晃出残影 —— 是 “竹” 脉的标记!她掏出梅花镖割断红绳,镖尾的 “忠” 字在火光中闪了闪:“他们想触发连环陷阱,快走!”
戊库尽头的货架后,果然藏着暗格。我按老文书给的地图推算方位,将钥匙插入 “坎” 位,暗格应声而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汉阳造,枪托上的 “3721” 编号被刮去了一半,露出底下模糊的 “竹” 字烙痕。周曼云突然按住我的手,指着弹药箱底部的兰花铜扣:“这是兰脉的暗号,这批枪被下了饵!”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皮靴声。我拽着她躲进空弹药箱,听见两个卫兵的对话:“严副官说了,等‘梅’脉的人偷完枪,就引爆地道里的炸药。”“听说吴忠武在石峰山搞了个兵工厂?督军这招借刀杀人,绝啊!”
冷汗顺着下巴滴落,我摸到箱底的夹层,里面竟躺着半张染血的密报,标题是《鬼门关峡谷布防图》。周曼云的指甲掐进我手背,她用袖口蘸着机油,在箱壁画了个逆时针的梅花 —— 这是梅脉的 “逆雪” 信号,表示陷阱己被识破。
等卫兵走远,我们撬开最里层的弹药箱,里面果然是成箱的鸦片,每块烟土上都印着 “竹” 字火漆。我突然想起陈大麻子临死前塞给我的薄荷糖,糖纸背面的地图细节此刻清晰起来 —— 鬼门关峡谷的 “军火库” 标记,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 “鸦片中转”。
“把汉阳造的击锤拆了。” 周曼云己经掏出螺丝刀,“让严斯潘的人以为我们偷了废枪。” 她的动作熟练得惊人,袖口的梅花刺青随手臂摆动若隐若现,“三个月前,我亲眼看见竹脉暗桩用这招坑过兰脉,现在该他们尝尝滋味了。”
我们用鸦片替换了二十支步枪的击锤,又在箱底埋了枚刻着 “兰” 字的梅花镖。当晨光渗进弹药库时,一百支汉阳造己经被拆解成零件,藏进了我特制的运粪车里。周曼云往我领口别了朵白兰花 —— 兰脉的明桩标记,却在我耳边低语:“出了门就往左拐,那里有梅脉的接应。”
运粪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刺耳,岗哨的卫兵捂着鼻子挥手:“快走快走!” 我低头盯着车轮在地面投下的阴影,突然发现车轴上缠着截红绳,绳头打了个竹节结 —— 是旗袍姑娘临死前的手势!
转过街角,果然有辆骡车等在巷口。赶车的老汉掀起草帽,露出后颈的梅花胎记 —— 是老文书的亲信!他往我手里塞了块烤饼,饼里夹着纸条:“鬼门关峡谷的鸦片车队,实则是调虎离山。真正的军火在石峰山北麓,由竹脉暗桩押运。”
周曼云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有枚温热的银元,背面刻着 “忠” 字:“这是吴忠武的信物。他说,等你拿到汉阳造,就去石峰山北麓的破庙,那里有个会唱《夜来香》的哑伯,他会带你见真正的自己人。”
骡车颠簸着驶出城门,我望着身后督军府的高墙,想起昨夜在弹药库暗格里发现的刻字:“兰竹皆虚妄,唯梅逆雪生”。原来三脉暗桩的争斗,从来不是为了忠义,而是严斯潘手里的棋子游戏。而我靴底藏着的,除了汉阳造的击锤,还有从鸦片箱里摸出的珍珠耳钉 —— 和严斯潘情妇的那款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山匪的狼嚎,三长两短后跟着西长一短的变调。周曼云掀开衣襟,露出内侧的梅花刺青,刺青边缘新添了道刀疤,形状像极了汉阳造的准星,忍者疼痛:“等这批枪运到石峰山,我们就有底气和严斯潘硬碰硬了。不过在那之前...” 她摸出枚油纸包,里面是白磷写的密报,“你得先去见一个人 —— 京山书局的新掌柜,他手里有严斯潘双生谜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骡车在土路上扬起烟尘,我摸出运粪车里的汉阳造零件,金属表面还沾着鸦片的香气。也许在这乱世,最锋利的武器从来不是枪炮,而是看透人心的清醒。当严斯潘以为自己布下天罗地网时,他不会知道,一枚被拆了击锤的步枪,正在成为撬动他整个阴谋的支点。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周曼云突然轻轻哼起《夜来香》,曲调里却藏着我熟悉的梆子节奏。破庙的飞檐渐渐在望,墙角果然蹲着个抽旱烟的哑伯,他看见我们胸前的白兰花,突然用烟袋敲了敲石板 —— 三下长,两下短,正是厨子在书局用过的暗号。
我握紧腰间的菜刀,刀刃上倒映着天边的火烧云。不管前方是严斯潘的陷阱,还是山匪的埋伏,我赵振群既然敢偷他的汉阳造,就敢用这些枪杆子,在这混沌世道里,杀出一片真正的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