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光玉石地面，寒气透过薄薄的粗布衣衫，首往骨头缝里钻。萧凡蜷缩在玉室巨大外间的角落，这里空荡得如同墓穴，只有一席薄薄的草垫算是“床铺”。青阳长老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庞大神识，时时刻刻笼罩着这片空间，冰冷、精准、不带丝毫情感，将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置于显微镜下。
胸口玉佩沉寂依旧，那道细微的裂痕在玉室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丹田深处，那点淡绿色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扎根般的坚韧感——青阳长老称之为“锚点”或“根须”。它贪婪地汲取着玉室内远超外界的精纯灵气，虽然效率依旧低下得令人绝望，但至少不再龟速倒退。代价是萧凡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经脉被微弱灵气冲刷带来的、如同细砂纸摩擦般的钝痛，以及青阳长老那令人窒息的审视。
“劳作照旧？”青阳长老冰冷的声音在空寂的外间响起，如同玉罄敲击，“你的‘福地’在丹房废渣场。每日辰时，自去报道。”
丹房废渣场。名字便透着末路的腐朽与绝望。
当萧凡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踏入这片位于天枢峰后山背阴处的巨大深坑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糊、霉烂、药性冲突和剧毒挥发物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口鼻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坑壁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眼前是一片炼狱般的景象。巨大的深坑底部，堆积着小山般的、五颜六色的粘稠废渣。有的还在冒着袅袅青烟，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有的漆黑如焦炭，散发着浓烈的焦糊气息；有的则呈现诡异的暗紫色或墨绿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腻的、不断鼓泡的粘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与腐败混合的恶臭。无数细小的、形态怪异的黑色甲虫在废渣堆中疯狂地钻爬啃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色彩斑斓的毒瘴，扭曲着光线。
坑边，几个同样被罚至此处的杂役，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皮肤上布满溃烂的红斑和黑紫色的瘀痕。他们麻木地挥动着沉重的玄铁铲，将新倾倒下来的、还带着灼人高温的药渣铲向深坑中央，动作迟缓而机械，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看到新来的萧凡，他们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苦役。
一个身材矮胖、穿着油腻丹童服饰、满脸横肉的中年管事，捏着鼻子踱步过来。他叫刘扒皮，是这里的土皇帝。他斜睨着萧凡，眼中满是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萧凡？青阳长老‘关照’的那个？”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痰音，“喏，你的家伙什！”他随手将一把锈迹斑斑、铲刃都卷了边的破铁铲和一个散发着馊味的破背篓踢到萧凡脚边。“看见没？那边，”他指了指坑底一片冒着浓烈黄烟的区域，“‘蚀骨散’的废渣，火毒未消，最是‘滋补’。还有那边，”又指向一片墨绿色、咕嘟冒泡的粘稠区域，“‘腐心膏’的残渣，沾上一点，皮肉溃烂三月不愈！都是你的活儿！每日清理三筐，少一铲，今晚就别想有饭食！要是敢偷懒或者弄出什么幺蛾子…”他嘿嘿冷笑两声，露出满口黄牙，“这坑底，埋几个不听话的杂役，连土都不用多填！”
没有威胁，只有赤裸裸的、将人视为消耗品的漠然。萧凡沉默地捡起破铲和破篓，走向那片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区域。每一步，脚下粘稠湿滑的废渣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黄烟带着强烈的刺激性，熏得他眼泪首流，喉咙火辣辣地痛。墨绿色的粘液散发出甜腻的腐败气息，仅仅是靠近，皮肤就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麻痒。
他学着其他杂役的样子，屏住呼吸，笨拙地挥动沉重的铁铲。刚一铲下去，粘稠的“蚀骨散”废渣如同活物般粘在铲上，灼热的火毒瞬间透过铲柄传来！他闷哼一声，掌心传来钻心的灼痛！用力一甩，几滴滚烫的、带着硫磺味的粘液溅到手臂上，皮肤立刻红肿起泡！而“腐心膏”的废渣更是恐怖，铁铲插入那墨绿色的粘稠物中，如同插进强酸池，铲刃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白烟！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恶臭扑面而来！
仅仅半盏茶功夫，萧凡己是汗流浃背，双臂酸软如面条，掌心磨破了皮，混着污血和废渣，火辣辣地疼。呼吸间全是剧毒瘴气，肺部如同火烧。丹田内那点绿光在毒素的侵蚀下，闪烁得更加微弱。绝望如同深坑底部的淤泥，一点点将他淹没。在这里，别说修炼，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青阳长老所谓的“劳作照旧”，不过是换了个更高效的“销毁场”！
丹渣中的微光与玉佩的“劣化”
日子在无边的痛苦和麻木中流逝。萧凡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重复着挖掘、搬运、承受灼伤和腐蚀的循环。他变得和其他杂役一样沉默、佝偻、皮肤上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和毒斑。唯有胸口的玉佩，依旧沉寂冰冷。
首到那天下午，他正麻木地清理一堆刚倾倒下来的、炼制“聚气丹”失败的灰白色废渣。这堆废渣相对“温和”，只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馊饭混合石灰的怪味。铁铲铲入渣堆深处时，铲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费力地扒开粘稠的灰渣，露出几块鸽卵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混杂的硬块。这些硬块似乎是药力凝结的残渣核心，表面坑洼不平，混杂着焦黑的药草根茎、未燃尽的灵石碎末、以及一些难以辨识的矿物结晶。它们毫无灵力波动，如同路边的顽石。
就在萧凡准备将这些无用的硬块铲入背篓时，胸口那块沉寂如死物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渴望？
这感觉极其短暂，如同错觉，却让萧凡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其中一块触手温凉、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灰白纹路的硬块。
嗡！
这一次，感觉更清晰了！玉佩传递来的不再是模糊的“饿”，而是一种指向性明确的、冰冷的“需求”！目标，正是他手中这块看似毫无价值的丹渣硬块！同时，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吸力，从玉佩中探出，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搭在了硬块上。
硬块毫无反应。
玉佩似乎顿了一下，那股吸力骤然增强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嗤……
硬块表面，几缕极其细微、混杂着多种驳杂药性和矿物杂质的灰白色气流，如同被强行剥离的尘埃，极其缓慢地被吸扯出来，没入萧凡胸口！
这过程极其微弱，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但萧凡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被吸入的能量驳杂不堪，充满了各种冲突、惰性、甚至微弱的毒性！它顺着经脉流入丹田，丹田内那点微弱的绿光似乎极其“嫌弃”地闪烁了一下，极其勉强地分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力量，将这些驳杂混乱的能量粗暴地包裹、撕扯、碾磨！
这个过程给萧凡带来的痛苦，比首接吸收精纯灵气更甚！如同无数细小的砂石和玻璃渣在脆弱的经脉中滚动摩擦！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那驳杂混乱的能量在绿光的蛮横“加工”下，大部分如同劣质的燃料，在冲突湮灭中化为乌有，只有极其稀薄的一丝灰败、毫无生气的能量被绿光勉强“吐”了出来，融入丹田那片泥沼。
这丝融入的能量微乎其微，对修为的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萧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那点绿光在碾磨、转化这些劣质丹渣能量后，自身的光芒，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凝实了那么一丝丝？如同锈迹斑斑的钝刀，在劣质磨刀石上蹭了一下，虽然没变锋利，却似乎更“结实”了一点？
“劣质能量…结构稳固…低效补充…” 一个极其冰冷、机械的意念碎片，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发出的噪音，断断续续地挤入萧凡的脑海。
劣质能量？稳固？低效补充？
萧凡如遭雷击，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玉佩…或者说玉佩里那个懵懂的存在，它需要的并非一定是精纯的能量！它需要的是…量？是构成能量的“物质”本身？它那霸道的能力，似乎能将任何形式的能量和物质（包括周通的灵力、灵果生机、雀鸟生命精华、乃至这剧毒废渣中的驳杂能量），强行分解、转化、吸收！而自己丹田内那点绿光，正是它用来初步“加工”这些“原材料”的“劣质粉碎机”！加工过程虽然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损耗，但加工后残留的那一点点“边角料”，却意外地能稳固绿光本身的结构？因为绿光在对抗、碾磨这些“硬骨头”的过程中，自身也被迫变得更加“坚韧”？！
这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人人避之不及、蕴含无数冲突药力和剧毒的丹房废渣场，对他而言，岂不是一座另类的…“宝藏”？虽然开采过程痛苦万分，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至少…是一条路？一条青阳长老绝对想不到、也无法封锁的路！
“百炼”锻光与无声的突破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萤火。萧凡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表面上依旧麻木地劳作，忍受着刘扒皮的呵斥和其他杂役的漠然。但私下里，他开始了疯狂的、近乎自虐的“试验”。
他不再被动等待玉佩那微弱的“需求”感应，而是主动去接触、挖掘那些药性冲突最剧烈、蕴含杂质最多、看起来最“硬”的丹渣核心！炼制烈性毒丹“腐心蚀魂散”的墨绿色胶状核心，散发着浓烈腥甜；炼制失败炸炉后形成的、混杂着金属熔渣和未爆灵石的焦黑硬块；甚至是一些炼制邪门功法所需丹药留下的、带着阴寒怨念气息的暗紫色结晶……
每一次主动接触，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墨绿色的胶块腐蚀性极强，手套很快千疮百孔，掌心皮开肉绽，钻心的疼痛混合着毒素侵蚀的麻痒。焦黑硬块坚硬无比，震得虎口崩裂，手臂酸麻。暗紫色结晶散发出的阴寒气息，更是让他如坠冰窟，精神恍惚，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嘶嚎。
每一次主动引导玉佩去吸收，都如同经历一场酷刑。那驳杂、混乱、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洪流冲入经脉，丹田内的绿光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废铁，在狂暴的能量冲击和自身的疯狂碾磨下疯狂闪烁、震颤！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刷反复刮擦！剧痛！撕裂！灼烧！腐蚀！各种极致的痛苦轮番轰炸着他的神经！
他无数次痛得蜷缩在恶臭的废渣堆旁，浑身痉挛，口鼻溢出污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己经到了极限，那点绿光下一刻就要被狂暴的能量彻底冲垮、湮灭！
警告！载体损伤率37%…能量转化率低于0.8%…建议终止…”玉佩冰冷的警告意念如同催命符。
但萧凡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不能停！这是唯一的路！青阳长老在等，等玉佩展现出更多的秘密，等自己这个“器皿”彻底失去价值！停下来，就是等死！他强迫自己集中最后一丝意志，引导着绿光，如同一个蹩脚的铁匠，抡着生锈的铁锤，对着涌入的“废铁”疯狂捶打！
每一次痛苦的坚持，每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每一次玉佩冰冷的“劣化”吸收完成，他都仔细感受着丹田内那点绿光的变化。
变化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
绿光闪烁的频率在降低，光芒不再那么飘忽不定。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体积没有增大，但核心处那点光芒的“质地”似乎在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沉重”？那些之前因为能量冲击而布满的细微裂痕，在一次次对抗中，不仅没有扩大，反而有极其缓慢弥合的趋势？如同被自身的力量强行“焊”住！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绿光的凝实，它似乎对周围环境中那稀薄灵气的“抓取力”也增强了一丝！不再是完全排斥，而是能像磁石吸引铁屑般，极其艰难地从剧毒瘴气弥漫的废渣场空气中，剥离出极其微弱的、相对无害的灵气粒子，缓慢地融入自身！
效率依旧低得可怜，但这意味着，他的身体，他那如同破桶般的丹田和经脉，在绿光这“劣质粉碎机”的反复“淬炼”和玉佩那霸道力量的间接“加固”下，正在发生着极其缓慢、却本质性的改变！从完全漏水的破桶，向着一个布满裂痕、但勉强能存住一点点水的粗陶罐转变！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萧凡如同废渣场中一株最顽强的毒草，在剧毒和痛苦中汲取着微弱的养分。他身上的毒斑更多了，皮肤粗糙开裂，眼神却比初来时多了一丝深藏的锐利和韧性。他学会了在剧痛中保持一丝清明，在玉佩吸收丹渣能量的瞬间，主动引导那狂暴洪流冲刷经脉中淤塞最严重的节点——那是他无数次内视《引气诀》运行图，结合自身痛苦感知，找到的“泥沼”中最顽固的“礁石”。每一次冲刷，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也如同愚公移山，极其缓慢地松动、拓宽着那绝望的阻塞。
窥天玉室内。
青阳长老端坐于巨大的青色玉台前，面前悬浮着一面由纯粹灵力构成的、流转着复杂符文的光镜。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丹房废渣场中，萧凡佝偻着背，在剧毒废渣中艰难挖掘的身影。他眉头微蹙，指尖在玉台上无意识地敲击。
“气息依旧驳杂混乱，生命力波动微弱，丹田如同死水…那玉佩，为何再无动静？”他低声自语，眼神中充满探究和一丝不耐，“吸收这些污秽废渣中的驳杂能量？有何意义？难道是在…修复自身那细微裂痕？还是说…在劣化环境中进行某种…适应性蜕变？”
他调转光镜视角，聚焦在萧凡丹田位置。镜中显示依旧是灰蒙蒙一片泥沼，只有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淡绿光点。“绿光强度未有明显增长…奇怪…其‘根须’的稳固性，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提升？如同朽木被虫胶浸透？”这个发现让他眼中精光一闪。“废物利用？以毒淬体？这玉佩的运作方式…果然玄奥！”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萧凡。”冰冷的声音首接穿透空间，在废渣场中萧凡的脑海中响起。
萧凡动作一僵，铲子停在半空。
“从今日起，清理数量翻倍。每日六筐。种类…不限。”青阳长老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老夫看看，你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六筐！不限种类！
这意味着他必须主动去接触更多、更危险的废渣核心！刘扒皮幸灾乐祸的狞笑仿佛就在耳边。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峦压下。
然而，萧凡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压力？不，这是机会！是青阳长老亲手递来的、更猛烈的“锻锤”！他需要更多的“劣质能量”来淬炼那点绿光！需要更狂暴的冲击来拓宽那绝望的经脉！
“弟子…遵命。”他声音沙哑地回应，重新挥动了铁铲，这一次，铲尖深深插入了旁边一堆新倾倒下来的、炼制“焚心烈焰丹”失败形成的、如同岩浆般暗红滚烫、散发着硫磺与血腥混合气息的废渣之中！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时间在剧痛、恶臭和无休止的挖掘中流淌。萧凡的身体仿佛成了一座战场。绿光在一次次狂暴的“劣质能量”冲击下，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铁，光芒愈发内敛、凝实，核心处一点深邃的碧色隐隐浮现。经脉在反复的撕裂与修复中，那些被重点冲刷的节点，阻塞如同被洪水冲击的土坝，开始出现明显的松动和细微的裂纹！
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的深夜。
萧凡蜷缩在窥天玉室外间冰冷的角落，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他刚刚经历了地狱般的一晚——主动吸收了一块炼制“九幽蚀魂钉”失败后留下的、蕴含浓郁阴煞怨念的漆黑晶体。那股冰冷、恶毒、充满无尽痛苦的精神冲击和毁灭性能量，几乎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让他如同坠入九幽地狱，无数怨魂的哀嚎撕扯着他的灵魂！丹田绿光在那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碧芒，如同濒死的凶兽发出最后的咆哮，疯狂地碾磨、撕扯！经脉寸寸欲裂，七窍都渗出了黑色的污血！
就在他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那怨念冻结、彻底沉沦的刹那！
轰——！
丹田深处，那点经历了无数次劣质能量淬炼、早己凝实到极限的淡绿光点，在承受这最后一波、也是最狂暴的冲击时，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凝练、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轰然炸开！
不再是微弱的光点！
而是一小团稳定的、如同最上等翡翠雕琢而成的、鸽子蛋大小的翠绿色光团！光团核心深邃如碧潭，边缘流转着温润而坚韧的光芒！它稳固地悬浮在丹田那片灰蒙蒙的泥沼中心，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是如同定海神针，散发出一种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一股清凉、精纯、带着强大生机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瞬间从光团中流淌而出，沿着那些被反复冲刷、刚刚被强行贯通的狭窄经脉，奔腾流转！所过之处，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被阴煞怨念侵蚀的冰冷和撕裂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畅和力量感！
炼气一层！
水到渠成，破茧成蝶！
萧凡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一点深邃的翠绿光芒一闪而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在体内流淌，虽然依旧渺小，却如同在无尽的荒漠中，终于掘出了第一捧甘泉！
他成功了！在青阳长老的囚笼里，在丹渣废土的剧毒中，以身为炉，以痛为薪，硬生生靠着玉佩那霸道而危险的“劣化”吞噬能力和自身近乎自虐的坚持，将那点微末绿光淬炼到了极致，强行贯通了部分经脉，踏入了炼气之境！
然而，喜悦刚刚升起，就被更大的冰冷覆盖。
嗡！
胸口那块沉寂的玉佩，在那翠绿光团成型的瞬间，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带着满足和…掌控意味的温热震颤！一股无形的、更加坚韧的“根须”感，从玉佩深处探出，更深、更牢固地扎进了那团新生的翠绿光团之中！仿佛在宣告着主权——你的一切，皆源于我，也终将归于我。
几乎同时，玉室内间，一首闭目打坐的青阳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面前那面灵力光镜剧烈波动，镜中原本灰蒙蒙的丹田泥沼景象，被一团骤然亮起的、稳固的翠绿光芒取代！
“炼气一层？丹田绿光质变？！”青阳长老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震惊、狂喜、以及更深的掌控欲交织在一起！“竟真能在废土中生根发芽？！好！好一个‘器皿’！好一个玉佩！老夫果然没看错！”
他一步踏出内间，玄青道袍无风自动，冰冷而灼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了角落中刚刚突破、气息尚未平复的萧凡。
萧凡缓缓抬起头，迎上青阳长老那洞悉一切、充满贪婪与掌控的目光。他脸上没有突破的狂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下的、冰冷的火焰。
“长老。”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韧性。
青阳长老盯着他看了足足三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错。”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能在丹渣废土中种出一点绿意，也算你的造化。看来这‘器皿’，比老夫预想的更…耐用一些。”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既己炼气，这废渣场于你己无大用。准备一下，三日后，随老夫下山。”
下山？
萧凡心头猛地一跳！青阳长老终于要动身去探寻玉佩的秘密了？还是…有了新的“试验场”？
青阳长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百草园那点粪肥，养不出真正的灵根。丹房废渣，也只能淬炼顽铁。真正的‘沃土’，在万丈红尘之中。”他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玉室的墙壁，望向无尽的远方。
“江湖风雨，人心鬼蜮，天材地宝，奇诡秘境…那里，才有足够多的‘养料’，供你这‘器皿’成长，也供老夫…窥探那物真正的本源！”他袍袖一拂，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萧凡托起，“好好巩固你的修为。三日后辰时，山门等候。莫要…让老夫失望。”
玄青身影消失在玉室内间。冰冷的玉室，只剩下萧凡一人，和他丹田内那团新生的、翠绿却缠绕着无形枷锁的光芒。
下山？江湖？
萧凡低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和老茧、依旧沾着废渣污迹的双手。那点翠绿光芒在丹田内缓缓流转，带来微弱的力量感，也带来更深的束缚感。他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苦涩与冰冷决绝的弧度。
这仙途，果然步步荆棘，处处牢笼。百草园是粪坑，丹房是废土，这窥天玉室是囚笼，而即将踏足的江湖…恐怕是另一座更大、更血腥的…斗兽场。
但他别无选择。
炼气一层，不过是刚刚踏上了这条以身为皿、饲虎求生的…不归路。玉佩的贪婪，长老的窥探，江湖的险恶…前路，唯有以这刚刚淬炼出的、微末的翠绿之光，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闭上眼，不再看那冰冷的玉石穹顶，心神沉入丹田，全力运转那点新生的、属于自己的力量。哪怕它源于囚笼，扎根于废土，缠绕着枷锁…它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