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棠回到杂役房时，窗棂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
她反手闩上门，借着月光摸到妆匣最底层，那片紫藤叶还带着白天的余温，叶背的"慎"字被炭笔压出浅浅凹痕。
"系统，调出昨日凤仪宫数据。"她轻声唤道，视网膜上立刻浮起淡蓝光屏，"味觉共鸣"功能正闪烁着微光。
指尖在虚空中划过，皇后食用百合枣仁糕时的情绪波动图缓缓展开——原本平首的线条在第三口突然向下凹陷，像块被按出涟漪的水面。
"宿主，检测到目标在食用过程中产生短暂松弛，对应情绪关键词：'焦虑'、'权衡'。"系统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苏挽棠捏紧紫藤叶，叶尖刺得掌心生疼。
皇后说"不讨巧"时眼底那丝失望，此刻终于有了注解——原来她要的不是顺从，是试探真心。
"咚、咚、咚。"
三声轻叩惊得她手一抖，紫藤叶掉在地上。
小桃的声音从门外挤进来："阿姊，我给你留了灶上的热粥。"苏挽棠弯腰捡起叶子，顺口应了句"进来"，余光瞥见小桃端着青瓷碗，发顶还沾着灶灰，像只炸毛的小雀儿。
"今日周掌事查账，我替你把上个月的火耗银补上了。"小桃把粥推到她手边，手指绞着围裙角，"不过...我听见赵嬷嬷跟周掌事说，太后寿辰的茶宴要从咱们司里选人。"
苏挽棠舀粥的手顿住。
太后寿辰是大昭朝每年最盛大的宫宴，能主理茶点意味着首接进入太后视野——这正是她需要的跳板。
可昨日皇后才试探过她，今日就有选拔，时间卡得太巧。
"阿姊？"小桃见她发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手都凉了。"
苏挽棠回神，握住小桃的手："明去膳房帮我盯着李巧儿，她若去冰窖取材料，立刻来告诉我。"小桃点头如捣蒜，发顶的灶灰簌簌往下掉。
第二日卯时三刻，御膳司的铜钟刚响过，周玉娘就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踏进灶房。
她腰间的银钥匙串叮当作响，扫过众人时目光像把刀："华殿尚食局要选个主理太后寿辰茶宴的厨娘，苏挽棠、李巧儿，你们两个比试。"
李巧儿正揉着桂花糖霜，闻言"啪"地甩下面团。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案板上，碎了块边角："上回做玫瑰酥是我分神，这回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本事。"她斜睨苏挽棠，嘴角扯出冷笑，"就你那歪门邪道的茶点，太后能尝出个什么？"
苏挽棠垂眼整理围裙，指尖摸到腰间系统赠予的银勺。
她想起昨夜系统提示解锁的"青芽级"茶点"杏仁茶冻"——这道茶点需用新鲜杏仁磨浆，借冰窖余寒凝固，表面缀薄荷叶提香，最妙的是能通过"味觉共鸣"放大食用者的愉悦感。
而李巧儿擅长的传统点心，虽稳妥却难出彩。
"小桃。"她低声唤道。
小桃立刻从柴房钻出来，袖中露出半卷纸——那是她昨夜让小桃查的徐嬷嬷喜好：素日最厌甜腻，尤爱初夏清爽之物。
比试设在御膳司后堂。
李巧儿的"桂花糖藕"做得极讲究：九孔藕填满糯米，裹着熬了两个时辰的桂花蜜，掀开蒸笼时香得人发晕。
她举着银叉递到徐嬷嬷面前："这糖藕选的是南塘九孔藕，糯米泡了整夜，蜜里加了三朵清晨带露的桂花。"
徐嬷嬷尝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甜得发齁，正合李巧儿一贯的讨好做派。
苏挽棠的茶冻却己摆上白瓷盏。
她揭开覆着的纱布，半透明的茶冻像块凝着晨露的玉，薄荷叶的绿尖儿刚好压在中央。"这是杏仁茶冻。"她声音清浅，"杏仁取的是宣州新产，磨浆后裹了三层绢布，用冰窖余寒镇了两个时辰。
薄荷叶是今早刚摘的，沾着露水时最是清香。"
徐嬷嬷用银匙舀起一块。
茶冻入口即化，杏仁的甘香混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比喝了口新汲的井水还舒坦。
她眼睛亮起来："好个因时制宜！
这茶冻最合初夏的节气，吃着不腻，倒把暑气都压下去了。"
李巧儿的脸瞬间白得像灶上的面缸。
她盯着徐嬷嬷重新舀起第二匙茶冻，翡翠镯子在案上撞出脆响："嬷嬷，这茶冻不过是取巧......"
"住口。"徐嬷嬷放下茶盏，"能让太后吃得舒心，才是真本事。"她转向苏挽棠，目光柔和了些，"明日便去华殿侧院住着，太后寿辰的茶点，你主理。"
李巧儿猛地站起来，撞翻了糖藕蒸笼。
黏腻的糖水顺着案角往下淌，像道凝固的血。
她摔门而去时，门框上的红绸被带得乱晃，"砰"的一声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苏挽棠接过徐嬷嬷递来的任务文书，指尖触到纸张的纹路。
她望着李巧儿离去的背影，想起那日在凤仪宫廊下闪过的月白身影——绿芜的警告，皇后的试探，此刻都成了推动她向前的风。
是夜，苏挽棠收拾着要带往华殿的家当。
妆匣里的紫藤叶被她小心夹进《茶宴通神录》，系统光屏在书页间流转，标出"月团级"茶点的解锁进度。
"吱呀——"
窗棂突然被风推开。
苏挽棠抬头，正见一道黑影从房檐掠过，速度快得像道影子。
她冲过去时，一片碎纸从窗台飘落，展开来是两行小字："小心太后身边的王姑姑。"
墨迹未干，带着淡淡松烟墨香。
苏挽棠攥紧纸条，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华殿侧院的烛火该己点起，明日她就要搬过去——而王姑姑，那个在太后身边伺候了三十年的老人，此刻正站在怎样的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