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汁的苦涩和胃酸的灼热感，如同岩浆般冲上喉头。
王三思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推开车门，半个身子探出车外，趴在滚烫的柏油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他感觉自己要把五脏六腑都一并吐出来，才能稍稍缓解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恶心与战栗。
几秒钟前，他还是一个被恐惧攫住心脏、只能眼睁睁等死的网约车司机。而现在，他的脚下，躺着一具正在“融化”的、不可名状的怪物尸体。
那不是血。
溅在他车窗和身上的，是一种滚烫、黏稠、散发着刺鼻的橡胶和臭氧味道的黑色油状液体。这些液体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腐蚀着沥青。而那具被消防斧劈开的“轮胎滚客”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化为一滩滩蠕动的、漆黑的胶状物，最终渗入路面的缝隙，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深色的、仿佛被机油浸染过的污渍。
肾上腺素的潮水正在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王三思地靠在车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无法从那片污渍上移开。
他杀了一个东西。一个活生生的、会动的、试图杀死他的东西。
这个认知，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不真实。
就在他神智恍惚之际，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首接由0和1代码组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击杀序列10畸变体：轮胎滚客。】
【获得序列点：5。】
【检测到此为首次击杀，达成里程碑：‘第一滴血’。】
【奖励：开启个人面板。】
【奖励：开启世界频道。】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如同某种数据植入，强行将这些信息烙印在他的脑海中。王三-思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这声音的来源，一幅半透明的、带着淡蓝色光晕的界面，便在他眼前骤然展开。
那界面充满了极简的科技感，仿佛是科幻电影里的全息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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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面板】**
**姓名：** 王三思
**序列：** 未选择
**等级：** 序列10（0/100）
**生命值：** 95/100 (轻微震荡)
**精神力：** 78/100 (受到惊吓)
**【属性】**
力量：5 (一个标准的成年男性)
敏捷：6 (你比大多数人跑得快一点)
体质：5 (亚健康，缺乏锻炼)
智力：7 (你很聪明，只是没用对地方)
感知：8 (你总能发现最优惠的套餐和最近的厕所)
魅力：6 (长相普通，但说话还算有趣)
**【技能】**
无
**【物品】**
消防斧（轻微磨损）
智能手机（信号中断）
半包香烟
打火机
**【序列点】**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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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思呆呆地看着这个面板，大脑一片空白。序列？等级？属性？这……这不就是游戏里的东西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触摸，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光幕。它似乎只存在于他的视网膜和意识之中。
还没等他从这超现实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另一项“奖励”便粗暴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世界频道己开启。】
瞬间，无数条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夹杂着混乱、恐慌、愤怒与绝望的“噪音”，开始在他的视野左下角疯狂地滚动刷新。
`[匿名8394]：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外面到处都是怪物！我的车被围住了！地址是沪蓉高速K1102段！`
`[匿名2177]：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在G45高速上，感觉自己开了一整天了，可天上的太阳就没动过！导航也失灵了！`
`[匿名0013]：这是上帝的惩罚！世界末日来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忏悔吧！罪人们！`
`[匿名5201]：别停下！千万别停下！我亲眼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SUV，活生生被一群长着轮子的疯子给撕碎了！车里的人……`
`[匿名9527]：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政府的秘密实验吗？还是外星人入侵？我是一名物理学家，眼前的景象完全违背了我所知的一切物理定律！`
`[匿名3258]：我杀了……我杀了其中一个怪物！然后我脑袋里就出现了这个聊天框！还给了我5个什么……序列点？这到底是什么？！`
`[匿名007_先行者]：都给我安静！听我说！这不是末日，这是一场试炼！一个冷冰冰的系统把它叫做‘序列之路’！我们被选中了！忘了你们过去的世界吧！在这里，规则己经变了！杀怪物能变强！开车能活命！别再像个懦夫一样哭喊，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无数的信息流，如同成千上万只苍蝇，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这些“噪音”，让他头痛欲裂，但同时也透露出了几个关键到足以救命的信息：
一，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遭遇。这是一场波及范围极广，甚至可能是全球性的灾难。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条诡异的、永不终结的“序列之路”上。
二，那个名叫“先行者”的人，似乎比大多数人知道得更多。他提到了“试炼”和“变强”，这与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完全吻合。
三，活下去的法则，似乎很简单，也很残酷——开车，杀怪物。
王三思强迫自己从那片混乱的信息流中移开目光，他知道，沉浸在这些“噪音”里，只会被恐慌的情绪所传染。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他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前网约车司机兼不入流的美食探店博主。他没有拯救世界的宏愿，也没有成为英雄的野心。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然后，找到回家的路。
他扶着车门，艰难地站起身，开始检查自己的“吃饭工具”——那辆陪伴了他两年多的开拓者SUV。
车况，很糟糕。
左侧车头因为之前的撞击，己经严重凹陷，保险杠不知所向，大灯也碎了一个，引擎盖，暴露出里面复杂的管线。刚才溅射上来的黑色油液，正在腐蚀着车漆，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拉开引擎盖，仔细检查了一下。万幸，发动机的核心部件似乎没有受损，冷却液的管线也没有破裂。这得益于他当初买车时，咬牙选装的那个加强型防撞梁。
“看来，便宜没好货，关键时刻，还是得看真材实料。”他苦中作乐地自嘲了一句。
他回到驾驶位，重新启动了车辆。伴随着一阵有些吃力的轰鸣，仪表盘上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了下来。发动机的故障灯亮着，中控屏幕上则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车辆性能严重下降，请尽快维修】。
但至少，它还能动。
这就够了。
他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镇定，让他那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几乎停摆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现在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绝对不行。那个匿名5201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停车，就等于死亡。
向前开？这是目前看来，唯一的选择。那个所谓的“系统”，似乎也在用它的方式，逼迫着所有“玩家”不停地向前。
他看了一眼那代表着序列点的数字“5”，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属性面板，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就凭这个，怎么在这怪物横行的鬼路上活下去？
“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轮胎滚客”的尸体，在分解后，似乎留下了一些东西。
他再次推开车门，强忍着恶心，走到那片黑色的污渍旁。只见在污渍的中央，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硬块，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犹豫了一下，用工兵铲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发现可收集材料：劣化的橡胶核心x3。是否拾取？】
果然！
王三思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那三块黑色水晶立刻化为一道流光，飞入了他的手心，然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个人面板的“物品”栏里，出现了新的图标。
【劣化的橡胶核心】：序列10畸变体的能量核心，蕴含着微弱的序列力量。似乎可以用于某些……特殊的烹饪。
看到最后那行系统自带的、仿佛带着一丝调侃意味的描述时，王三思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烹饪？
一个前美食博主的职业病，在这一刻，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被触发了。他下意识地思考着：这东西，是煎着吃，还是烤着吃？高压锅能不能把它压烂？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他自己强行掐断。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王三-思，你他妈是疯了吗？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现实。
有了物资，有了能开的动车，有了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知。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那就是，克服恐惧，重新握住方向盘。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臭氧和尘土的味道，似乎就是这个新世界的味道。他将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惧，逐渐被一种小人物为了活下去而迸发出的、独有的坚韧所取代。
他不想当英雄，也不想当救世主。
他只想，开车，活下去。
王三-思挂上D档，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门。
开拓者SUV发出一声有些嘶哑的低沉咆哮，碾过地上的黑色油渍，缓缓地、但却坚定地，向前驶去。
后视镜里，那片他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杀戮的土地，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前方，是永不终结的午后，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通往未知命运的道路。
“序列之路”的噪音，还在耳边回响，但这一次，王三思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他知道，他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