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 老同学
“啊？”
师姐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片刻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地滑至他们面前停下。
车子驶向县城的商业区，在一家门面古雅、带着些传统手工作坊气息的成衣店前停下。
店名是烫金的牌匾，笔走龙蛇——“织云坊”。
店内装饰素雅，以米白和木色为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染料的清香。
衣架上挂着的多是男装，款式偏向改良后的中式立领或宽松闲适的麻料套衫与长袍，也有现代裁剪的长风衣和休闲西装。面料摸上去都带着天然材质的温润质感，柔软舒适却挺括有型。
一个穿着藏青色立领布衫，气质温润儒雅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看到师姐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极为恭敬又恰到好处的微笑：“原来是您光临，小店今日蓬荜生辉。请，这边有雅间。”中年人引着两人走向里间。
雅间安静，窗外有小小庭院，青竹猗猗，绿水迢迢。
“给他找几身合用的。”师姐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下，对中年人吩咐道。她指了指周循，没多说一个字。
中年人立刻会意，转向周循时笑容更加亲和：“这位客人请随我来量体裁衣。不知您偏好什么风格？舒适为主，还是稍正式些？我们这里有刚到的上好云麻长衫，还有几款山玄丝混纺的料子，轻薄透气且韧性极佳……”
周循有些局促地跟着中年人来到外间测量尺寸。量体过程中，那位儒雅的中年裁缝手法娴熟精准，只是偶尔看向周循的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好奇。能被这位亲自带来，还吩咐“找合用的”……这位年轻人，倒是头一个。
“麻烦您了，简单舒适些就好。”周循低声回答，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他原本那个消费层次能接触的。
“呵呵，明白。您这体型好，穿什么都精神。”裁缝笑着奉承一句，眼神扫过周循露出的臂膀和小腿，那流畅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蕴含着极强的力量感。
就在量度大致结束，裁缝去里间与师姐低声沟通时，店门外传来一阵年轻人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几个穿着时髦，明显家境不错的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地推门走了进来。
“张叔，听说你家到了一批新款的盘扣马甲，给我看看……”为首一个染着几缕蓝灰色头发，穿着潮牌印花T恤的高瘦年轻人爽朗地招呼着。
他目光随意扫过店内，当看到正背对着店门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的周循时，话音戛然而止。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身形挺拔，纵然那身旧T恤和休闲裤带着磨损和灰尘，也难掩他挺拔的身姿和如今显得格外干净利落的轮廓。
“周……循？”岚灰头发的年轻人声音带着十二分的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尖锐地拔高了几分，引得他的同伴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周循转过身，看清来人，也是微微一愣。
眼前这人叫王炜，是他高中时期的同学，家里做建材生意，算是阳丰县城里排得上号的富二代。
两人当年并没有什么交集，毕业后再无联系。
“王炜？”周循点头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偶遇老同学的惊喜，也无昔日在这些人前的卑微躲闪，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王炜脸上的惊讶很快转化为一种优越感。他上下打量着周循这身行头，那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裤腿上明显的剐蹭痕迹，还有那双毫不起眼的旧运动鞋。
这分明是工地刚下工的打扮。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织云坊”这种地方？
王炜的目光越过周循，试图在店内搜索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也许是陪金主来的？
但他只看到雅间透出的模糊光线，以及一个气质清冷出尘，仅从侧影就令人不敢逼视的女子的轮廓，隔着一道帘子静静坐在窗边饮茶。
那惊鸿一瞥的侧影，让王炜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轻浮，竟莫名生出几分局促。
能在这里拥有独立雅间的人……这间“织云坊”的水有多深，他隐约听说过一些传言。
王炜瞬间就脑补出了“被包养的小白脸陪金主选衣服”的戏码。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优越感又重新占了上风，夹杂着一丝男人都懂的微妙嫉妒，语气故意拉长，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挤兑：
“哟，这不是我们当年的班……班上的周循吗？好久不见啊，这发达了？在织云坊看衣服？哥们儿混得不错啊！”
他刻意在“发达”和“混得不错”上加了重音，笑容意味深长，眼神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周循狼狈的衣着和金主可能存在的雅间之间来回扫视。
他的同伴，一个穿着吊带裙，妆容精致的女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神在周循身上打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旁边几个男生也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周循看着王炜脸上那带着施舍般优越感的刻薄笑容，心中毫无波澜。
曾几何时，面对这种眼神和话语，他会下意识地感到难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
他只觉得无聊。体内的【体】符文明灭着，带给他远超常人的力量和沉静；【刹那】在识海微微转动，让他对时间的流动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
这些浮于表面的名利与优越，如同蜉蝣朝露，在光阴长河的尺度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甚至懒得去想用异能去“打脸”，那种无聊的念头刚起就被抛之脑后。师姐还在等着。
“哦，还行。”周循平淡地回了一句，仿佛王炜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他甚至没打算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更没兴趣跟对方炫耀什么。
他礼貌性地点点头。
“你们忙，我先失陪。”
说完，他真的就这么无视了王炜和他同伴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目光平静地移开，转向刚刚从雅间出来的中年裁缝，微微颔首示意自己量完了。
王炜脸上挂着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滑稽的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