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车厢内，周循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着贴身存放的储物符。身旁的师姐坐姿端正，双手轻搭在膝上，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仿佛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玉像。
“师姐，到了阳丰县后，我想先去出租屋收拾东西。”周循压低声音，“大概需要两小时。你要办的事急吗？”
师姐转过头来，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急。”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与你同去。”
周循心头微暖。师姐虽然话少，但这份体贴对于他来说却难得可贵。
“谢谢师姐。”他真诚地说。
师姐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列车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即将到站。周循掏出手机，提前打好了车。
······
车子在略显拥堵的市区穿行，最终停在了一条熟悉的老旧居民楼下。空气中混杂着饭菜油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这是周循生活了几年的地方，与野鹤山清冽的空气截然不同。
周循看向身边的少女。她正抬眸打量着眼前这栋墙皮有些剥落的六层小楼，目光平静，没有丝毫嫌弃或不适。那身浅青色的衣衫在周遭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干净出尘。
“大师姐，这边请，这里环境……可能不太好。”周循引路，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光线昏暗。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带着铁锈味的防盗门。
“吱呀——”
门开了，一股混合着蚊香和淡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涌出。房间很小，一室一厅，可以说是简陋，但被周循收拾得异常整洁。这些家具都是房东提供的，款式老旧但擦得锃亮。唯一的个人色彩，是窗台上几盆顽强生长的绿萝。
“地方小，师姐你随便坐。”周循有些局促，指了指那张唯一的小沙发。
师姐依言走进来，脚步无声。她并未坐下，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小小的空间——叠放整齐的被褥，擦得一尘不染的桌面，墙上贴着的几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风景画，还有角落里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小书架，上面多是些编程教材和几本翻旧了的网文小说。
她的视线在书架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窗台那几盆绿萝上，最后看向周循。
“无妨。”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循松了口气，赶紧行动起来。他的东西确实不多。证件、银行卡、几件常穿的衣物被他迅速整理出来。重要的书籍塞进一个背包，杂七杂八的小零碎——一个用了多年的保温杯、一套廉价的洗漱工具、一个插着干枯小花的玻璃瓶、还有几本写满了代码注释的旧笔记本——被他一股脑堆在桌子上。
最后，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用红布仔细包着的小东西。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个用褪色红绳系着的木质护身符，雕工粗糙，隐约能看出是尊佛像的模样。
“这是楼下阿婆给的，硬塞给我的，说能保平安。”周循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无奈，但眼神里有一丝暖意。他把护身符也放进了那堆零碎里。
“好了，就这些。”周循拍了拍手，看向那堆“家当”，准备拿出储物符。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声音带着点急促。
“小周？是小周回来了吗？”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点本地口音的老太太声音。
周循一愣，连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穿着花布衫的阿婆，正是楼下那位经常骂孙子、但也经常塞给他水果或煮多了汤的阿婆。
“阿婆！”周循有些意外。
“哎哟！真是你啊小周！”阿婆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随即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屋内静立的少女，眼睛瞬间瞪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哎呦喂！这是你对象啊？好俊的姑娘！我就说嘛，小周你长得精神，肯定能找到好姑娘！什么时候谈的？也不跟阿婆说一声！”
周循：“……”
他感觉今天这误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婆，不是，这是我师姐……”
“师姐？”阿婆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自顾自地拍着周循的胳膊。
“师姐好啊！师姐好！知根知底！小伙子有眼光！来来来，姑娘，别站着，快坐快坐！小周你也真是的，带对象回来也不提前说，家里啥吃的都没有吧？阿婆刚炖了鸡汤，给你们端点上来！”阿婆说着就要风风火火地转身下楼。
“不用了阿婆，真不用。”周循赶紧拦住她，哭笑不得。
“我们就是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不住这儿了。”
“不住这儿了？”阿婆动作顿住，脸上笑容敛去，露出关切，“找到新工作了？搬哪儿去啊？远不远？”
“嗯，算是……找到新工作了。”周循含糊道，看了一眼师姐，后者依旧安静地站在屋内，对阿婆的热情打量和言语似乎毫无所觉，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的楼宇。
“在凭栏郡那边，离这儿有点远。”
“凭栏郡？哦哦，那也是个好地方！”阿婆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又有点失落，“唉，以后就吃不到阿婆炖的汤喽。你这孩子，一个人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对象！”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还冲周循使了个眼色。
周循只能干笑。
阿婆絮絮叨叨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常回来看看之类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去了。
关上门，周循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在光阴河对付光焰生物还累。他无奈地看向师姐：“师姐，阿婆她人很好，就是热情了点，你别介意。”
“嗯。”师姐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周循刚才随手放在杂物堆上的那个红色护身符上。
她的视线在那粗糙的木雕佛像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无妨。烟火气，亦是修行。”
周循没注意到师姐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只当她是在说阿婆的关心。他不再耽搁，掏出那张储物符。意念微动，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住桌上地上整理好的物品。
只一瞬，桌面和地面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个红布包着的护身符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搞定！”周循满意地收起符箓，贴身放好。这储物符，真是搬家神器！他弯腰去捡那个护身符，准备也收起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护身符的刹那——
嗡！
识海深处，那点静静旋动的【时烬】星火，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
一股带着一丝枯寂与灼热感的气息，顺着他的意念，极其隐晦地扫过护身符。
周循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护身符依旧是那个护身符，粗糙的木雕，褪色的红绳。但在【时烬】那超越常理的感知下，周循“感觉”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
那木雕佛像的内部似乎并非实心？里面好像封存着一个“异物”？
这感觉一闪而逝，【时烬】的颤动也平息下去，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师姐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己走到近前，清澈的目光落在他僵住的手和那个护身符上。
周循回神，思索着可能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手艺。
“没什么，阿婆给的东西，差点忘了。”他笑了笑。
“收拾好了？”师姐似乎并未深究，只是确认道。
“好了。”
两人离开了这间承载了周循生活了几年的小屋，锁好门。
走出楼道，周循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的护身符，目光下意识看向阿婆所在的楼层，隐约间好像有人透着窗户在看着他。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吗，让他睁不开眼。
再见了，我的小屋。
“大师姐，我们走吧。”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静立如青竹的师姐她说道。阳光落在她浅青的衣袂上，仿佛将山林的清冽也带入了这喧嚣的市井。
“嗯。”师姐应道，只是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周循装着护身符的裤兜，又迅速移开，看向车流的方向，清澈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思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