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将木凳放在水缸边,颤巍巍地踩了上去。她双手扒住冰冷的缸沿,身体前倾,似乎真的要去打水。她的位置,正好背对着浣衣局的大门,面朝水缸内壁——那片被她用点数催化过、此刻在冬日惨淡阳光下依旧翠绿得耀眼的苔藓!
蹄声越来越近!清晰得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是现在!
沈清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她脚下猛地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整个人朝着水缸内部栽倒下去!
“啊——!”凄厉的惊呼划破了浣衣局的沉闷!
“噗通!”水花西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张嬷嬷猛地回头,翠云等人也惊愕地张大了嘴!
就在沈清颜“失足落水”、身体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那片被她精心“培育”过的翠绿苔藓,在接触到她身体带起的水花和混乱气息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能量,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肉眼可见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纯粹、浓郁,充满了蓬勃的生命气息!如同一小团碧玉色的火焰,瞬间在水缸内部升腾而起!将沈清颜湿透的身影映照得一片朦胧碧绿!同时,一股极其清新、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毫无预兆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院中的馊臭味!
这光芒和异香出现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如此违背常理!如同神迹降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浣衣局门口,刚刚勒住马缰的皇帝萧彻,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凤眸,正清晰地映照出这一幕——一个狼狈落水的宫女,在一片骤然爆发、生机盎然的翠绿光芒和奇异芬芳中挣扎!那光芒如此纯粹,那芬芳如此清新,与这污秽破败的浣衣局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极致反差!
他身后的侍卫瞬间拔刀,却被萧彻一个冰冷的手势止住。
整个浣衣局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惊呆了,包括满心恶毒的张嬷嬷,此刻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三角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那翠绿的光芒映在她扭曲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
哗啦!
沈清颜挣扎着从冰冷的水中冒出头来,剧烈地呛咳着,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狼狈到了极点。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傻了,茫然地看着自己周身还未完全散去的碧绿光晕,眼神空洞,充满了无助和…一种懵懂的不解。
光芒和异香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水缸内壁那片翠绿得异常的苔藓,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和沈清颜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呛咳声。
萧彻端坐在马背上,玄色的身影在冬日的斜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锐利!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
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实质般,牢牢锁定了水缸里那个瑟瑟发抖、狼狈不堪,却在刚才绽放出“神迹”光芒的宫女——沈清颜。
水缸里的冰冷刺骨尚未散去,周身残余的翠绿光晕和那沁人心脾的草木异香却己悄然消弭,仿佛方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只是冬日浣衣局里一场短暂而荒诞的梦。唯有水缸内壁那片翠绿得近乎妖异的苔藓,无声地宣告着神迹曾真实降临。
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冻结了整个院子。
张嬷嬷那张刻薄的老脸,被残留的碧绿光晕映照得如同庙里的恶鬼泥塑,扭曲着惊骇、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冒犯权威的暴怒。翠云等人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马蹄声停在了院门口。
玄黑的骏马喷着白色的鼻息,马背上,年轻的帝王萧彻,玄色的身影在惨淡的冬日斜阳下,投下长长的、带着无形重压的影子。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凤眸,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地、精准地锁定了水缸里那个瑟瑟发抖、浑身湿透、狼狈到极点,却刚刚在他眼前制造了“神迹”的宫女——沈清颜。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漠然,也不再是之前静心湖畔被打扰时的不悦。那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带着审视与探究的锐利,如同深渊中蛰伏的巨兽,终于对闯入领地的猎物投去了真正意义上的注视。那目光里,有疑惑,有评估,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这股视线带来的压力,远比方才静心湖畔的杀意更令沈清颜心悸。她伏在水缸边缘,剧烈地呛咳着,冰冷的脏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她不敢抬头,身体因为寒冷和这实质性的威压而抖得更加厉害。是恐惧,也是伪装。
“捞上来。” 萧彻的声音响起,清冷如玉击,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喧嚣的绝对命令。
“是!” 侍卫应声如雷。两名玄甲侍卫动作迅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如同拎起一只落汤鸡,将湿透沉重的沈清颜从冰冷的水缸里粗暴地拽了出来,丢在院中的青石板上。
“噗通”一声,沈清颜摔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冰冷的石板寒气瞬间透入骨髓。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看起来脆弱得随时会断气。
萧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息,那审视的意味浓得化不开。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呆若木鸡的张嬷嬷。
“你是此处的管事?” 声音不高,却让张嬷嬷浑身猛地一哆嗦,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过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