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卧室里，中央空调的嗡鸣轻得像片羽毛。
苏晚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呼吸随着傅景深胸腔的起伏轻轻摇晃——她睡熟了。
可这熟眠不过是表象。
当傅景深的心跳声渐缓成稳定的鼓点时，苏晚的意识突然被某种力量抽离。
温暖的怀抱像被揉皱的纸，在眼前迅速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
再睁眼时，她站在汉白玉台阶上，晨雾正从朱红宫墙的缝隙里钻出来，沾湿了她腰间“太医院首医”的令牌。
“听说神医大人昨日在太子寝殿守了整夜？”
“嘘——”另一个宫女的声音从廊下飘来，“前日太子坠马伤了肺络，满宫太医都束手无策，偏生苏首医扎了三枚银针就止住了血。皇后娘娘昨儿个还摔了茶盏呢。”
苏晚低头，见自己着一袭月白锦缎，袖口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这是太医院首医的规制。
她的指尖刚碰到腰间令牌，身后忽然响起清越的风铃声。
转身时，晨雾自动分开一条路，梦境使者立在五步外，银白长发垂至地面，面容隐在薄纱后，声音却像碎冰撞进玉壶：“你曾是照亮九重天阙的星，却被最该守护你的人推入深渊。”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有画面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她跪在青石板上，手中攥着半块碎玉，那是太子傅景深亲手系在她腰间的平安符。
殿内檀香呛得人睁不开眼，皇后端着鎏金托盘站在阶上，盘里的青瓷盏浮着半朵红梅花。
“苏首医救了太子，本宫该赏。”皇后的声音甜得发腻，“这盏百花酿，是本宫亲手为你调的。”
“娘娘！”她身后的小药童突然扑过来，却被侍卫一脚踹开。
苏晚看着药童腰间晃动的药囊——那是她用旧医书里的碎布缝的。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小药童举着半株紫背天葵冲进她的药房：“首医，我在御花园后墙根找到这个！这不是您说的……”
“喝。”皇后的指甲掐进她的下颌，“还是说，你嫌本宫的赏赐不够金贵？”
青瓷盏的边缘贴上她的唇。
苏晚突然看清，那朵红梅花根本不是花瓣——是泡发的鹤顶红。
喉间泛起铁锈味的瞬间，她听见太子寝殿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想喊“阿深”，可血先涌进了喉咙。
最后一眼，她看见药童哭着扒开她的手，掌心里躺着半枚被捏碎的解毒丹——那是她昨夜连夜炼的，本想等太子醒了就给他。
“不！”
苏晚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了睡衣。
她的指甲掐进傅景深的胳膊，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
“晚晚，我在。”傅景深的手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来回轻抚，“别怕，我在这儿。”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像根定海神针。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正抓着他的睡衣，指节发白。
她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底——他的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水光，显然是被她的惊叫吓醒的。
“你……你都知道？”苏晚的声音发颤。
记忆碎片在脑子里横冲首撞：毒发时的灼烧感、小药童的哭声、还有那半枚碎玉——和傅景深白天掏出来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傅景深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喉结擦过她的额头：“我在原书里看过你的结局。”他的手指抚过她后颈的朱砂痣，“后来你穿书过来，我闻见你身上有淡淡的艾草香——和你给我扎针时，太医院药房的味道一样。”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炸响：“记忆融合度提升至30%，觉醒技能：百草辨识（可精准识别千种药材毒性）、毒理精通（自动解析未知毒药成分）。”
苏晚浑身一震。
她忽然想起白天给傅景深针灸时，闻到他西装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前世太子书房里常燃的香。
原来不是巧合，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
“痛吗？”傅景深的拇指抹过她发颤的唇，“刚才在梦里，你攥着我手腕的力气，像要把命都捏进去。”
苏晚望着他眼下的青影，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
傅景深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收紧手臂，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是回来了。”她贴着他心口说，声音闷在他睡衣里，“这次，换我守着你。”
夜风掀起窗帘，银月泼了满床清辉。
傅景深低头时，看见她颈间的玉佩闪着幽光——那是他白天塞进她枕头下的，和前世她塞给他的那枚，正好凑成一对。
后半夜的梦很安稳。
苏晚再没看见红墙金瓦，只听见细碎的雨声，和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边说：“苏姐姐，等我当了太子，就封你做太医院首医。”
可天快亮时，她又被一阵刺痛惊醒。
这次不是梦境，是记忆——前世毒发时，喉管里翻涌的血，和小药童哭着喊“首医救我”的脸，像被刻进了骨髓里。
她望着身侧沉睡的傅景深，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泪痣——和前世太子左眼下的那颗，分毫不差。
窗棂漏进鱼肚白，苏晚却再睡不着了。
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她看见太子的马队冲进殿门，红缨枪尖挑落了皇后的鎏金托盘。
可等太子扑到她身边时，她己经说不出话了。
“这次……”她轻声对自己说，“我不会再让你看见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