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界宗北域,天锁大殿。
夜色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殿宇之上。几盏符灯散发着幽幽冷光,勉强照亮了九尊环绕大殿、形态各异的"卷魂镇符"雕像。冰冷的符息在这些雕像周身流转不息,映照出它们或怒目、或悲悯、或漠然的镇魂之影,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殿中央,白衣少年(林湛)静立于缓缓旋转的符阵核心。黑瞳沉寂如古井,眉宇间"封界宗·内封使"的金纹在幽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身后,一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袍身影无声浮现,深深垂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曜星学宫封界塔试炼,卷魂弟子【肖玄书】,灭魂己成。"
白衣少年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一丝动作。他只是低垂着眸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着悬于腰间的镇符骨印。那枚骨印在他指尖下,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祥韵律的嗡鸣,符息森寒,仿佛连通着九幽。
"灭魂..."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冰冷的回响。
"...这一步,他若踏过..."
"封界宗传承千年的镇魂之印..."他顿了顿,指尖在骨印上微微用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意味。
"...或许,就该改姓了。"
灰袍老者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击中,头颅死死埋下,再不敢抬起,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林湛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大殿中那九尊沉默的镇魂雕像。它们代表着封界宗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秩序。千百年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试图挑战或改变,最终都化作了雕像底座下无人知晓的符灰。
而那个来自南山村的符奴少年...肖玄书...
他脑海中闪过封界塔巅那道撕裂夜空的紫金光柱(逆命),闪过镇道殿内那将自己短暂禁锢的绝对镇封之力,更闪过灭魂殿中那湮灭一切的暗红血光...
"藏真..."林湛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是一种迥异于封界宗符道、古老而内敛、却又蕴含着颠覆性力量的存在。它选择了一个符骨残破、出身卑微如尘的少年,然后...点燃了他。
"守护?"他唇角的弧度冰冷而讥诮。在这座以镇压和榨取为基石构筑的冰冷巨塔里,谈守护,何其可笑,何其...天真。就像试图用一盏油灯去照亮无边的永夜。
然而...
那少年眼中深埋的、如同玄冰般死寂却又燃烧着不灭火焰的意志,却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了他固有的认知。
"肖玄书..."林湛的声音很轻,如同自语,"你的灯,究竟能亮到几时?"
"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里,你的守护...又能坚持多久?"
他松开骨印的手指,负手而立。月白长袍在符阵幽光中显得格外孤高、冰冷。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毫无波澜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严密监控封界塔后续所有异动。肖玄书...列为'逆鳞'级目标。其行踪、其接触之人、其符息波动...事无巨细,皆需密报。"
"是!"灰袍身影如蒙大赦,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林湛独自立于大殿中央,符阵的光芒在他脚下无声流转。他望向殿外无边的黑暗,那双万年寒冰般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映出了一点微弱的、摇曳的、却无比刺眼的...光。
那是肖玄书的灯。
也是...这片死寂封界里,唯一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