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林贾斐熟稔地摸黑打开堂屋灯。昏黄的光晕里，经年的尘埃像未散的雾霭般浮动。贾德双望着墙角褪色的年画，听着女儿絮叨着收拾行李的声响，脚趾不自觉地抠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这方被病痛与苦难浸透的乡土，终于又接纳了她。
夜半惊雷炸响时，贾德双猛地睁眼。雨幕如注，敲打在瓦楞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混着林光华绵长的鼾声与女儿均匀的呼吸。正要翻身，忽有凄厉的猫叫穿透雨声，那声音沙哑、苍老，像饱经风霜的喉咙发出的哀鸣。不受控的右手在被面蹭出褶皱，她却己用脚趾勾住拖鞋的边缘，轻轻一拖，摸向院门。
柴扉推开的刹那，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闪电如利剑劈开夜幕，照亮院子角落：一只体型健硕的白猫正弓着背与两只野狗对峙，雪白的皮毛沾满泥浆，左耳撕裂出狰狞的伤口。“这残废坏了老子的好事！”一只野狗龇着牙低吼，贾德双浑身一震——那声音竟清晰地撞进她的意识。
抄起墙角的竹棍驱赶野狗时，她听见另一只野狗呜咽“撤！这女人眼神瘆人！”待野狗逃窜，白猫抖落浑身雨水，琥珀色竖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光“人类，多谢救命之恩。”沙哑的男声在贾德双脑海炸开，惊得她后退半步。白猫缓步上前，鼻尖轻触她颤抖的指尖“如此良善之人，却被命运折辱至此，实在不公。”
话音未落，白猫周身腾起淡金色光晕，细碎光点如萤火般飘向贾德双。她只觉浑身泛起暖意，僵硬的双手突然有了知觉，颤抖的双腿也不再磕绊。试着握拳、抬腿，三十年来第一次，她的身体如臂使指。“这份灵力，便当做谢礼。”白猫收回光芒，优雅地甩了甩尾巴“但用不用，全看你心意。”
贾德双望着重新变得灵活自如的双手，缓缓攥成拳头又松开，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在指尖流淌。她抬眼看向白猫，目光沉静如水“谢谢你，但我想暂时隐瞒。这副残疾的模样，才是我最好的武器。”
“那也好！”白猫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琥珀色瞳孔在晨光里流转“既然你救了我，要不要收留我呀？我能陪你作伴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贾德双。”她弯腰用脚趾勾来旧棉垫，动作间刻意让膝盖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那我就叫你双双吧，这名字真顺耳！”白猫纵身跃上棉垫，温热的身体蹭过她垂在身侧的手背“我跟着你，准保没人敢欺负你。”远处传来林光华推门的声响，贾德双立刻收敛指尖的灵活，任由左手自然垂落，只在小白眨眼的瞬间，用脚趾悄悄勾了勾它的尾巴。
当夜，林贾斐的呼吸渐匀后，贾德双才褪去所有伪装。小白轻巧地跳上枕头，尾巴圈住她不再僵硬的手腕“装残废不累吗？”她沉默着搂紧白猫，感受着它皮毛下的温热——这副能自由活动的身体，是比任何利刃都更隐蔽的武器，而在复仇的剧本里，她需要这具“残破”的躯壳，来盛放即将燎原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