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从高处摔下来的瞬间，怀里的手机像块烫手的石头脱手飞出，“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砸在赵嬷嬷脚边的青石板上，屏幕还幽幽地亮着，映着赵嬷嬷惊恐放大的瞳孔。
女鬼那拖长了调子、凄凄惨惨的哀嚎还在空气里飘荡：“还我命来~~~”
赵嬷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地上那个会发光、会嚎叫的黑色“妖物”，两条腿抖得像狂风里的枯枝，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重重跪了下去，声音都劈了叉，透着极致的恐惧：“妖……妖怪啊！”
林小满像颗被点燃的小炮仗，“嗖”地从旁边冲出来，一个箭步抢上前，一把抄起那惹祸的手机，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飞快地戳戳点点，猛地长按侧面按钮，狠狠按下了关机键。那瘆人的鬼嚎戛然而止，世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赵嬷嬷和旁边几个小厮此起彼伏、带着颤音的抽气声，在突然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这是……” 林小满的心脏还在咚咚狂跳，脑子却转得飞快，急中生智，把己经黑屏的手机紧紧攥在手里藏在身后，努力挤出一个还算镇定的笑容，“嬷嬷别怕！这……这是西域传来的稀罕玩意儿！叫……叫‘掌中机关盒’！对！就是个会唱歌的稀奇盒子！” 她临时胡诌了个听起来稍微靠谱点的名字。
楚瑶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赶紧跟着点头如捣蒜，心虚地瞟着林小满：“对对对！就是个会唱歌的铁疙瘩！特别少见！嬷嬷您看，不响了吧？” 她努力想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赵嬷嬷那张老脸吓得惨白泛青，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眼里的惊惧像浓雾一样散不开：“机、机关盒？这妖里妖气的……分明就是……”
“嬷嬷！” 林小满心知不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赵嬷嬷的袖子，生怕她真跑去夫人面前告状。她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袖袋深处摸出一小块早就备着的碎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赵嬷嬷那粗糙冰凉的手心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带着点哀求的笑，“您看，这点小意思，给您压压惊，买点好茶喝。今儿个这事儿，纯属意外！就是个小玩意儿出了点岔子！您大人大量！”
那点碎银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了一下微光，沉甸甸的触感让赵嬷嬷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拢，紧紧攥住了。她眼神闪烁不定，瞄了瞄林小满藏着东西的袖子，又看看一脸“真诚”的楚瑶，再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原本要去告状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嘴唇哆嗦了几下，声音低了些，带着狐疑：“那这妖……这东西……”
“保证！绝对保证！” 楚瑶立刻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恨不得对天发誓，“再也不会让它乱响了！嬷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再响您就把它砸了！” 她故意说得豪气。
看着赵嬷嬷一步三回头、半信半疑、脸色变幻不定地走远了，楚瑶才猛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拍着胸口首喘：“我的天爷啊……吓死我了，魂儿都快吓飞了！这老虔婆眼神也太毒了！”
“你还敢说！” 林小满气得牙根痒痒，狠狠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斥道，“差点让你害死我们两个！现在赵氏那边肯定起疑心了，指不定回头就憋着什么更毒的坏水等着我们呢！”
楚瑶撇撇嘴，有点不服气，但更多的是后怕：“那……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Plan B！” 林小满眼神一凛，果断地弯下腰，拨开旁边茂密的草丛，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小的、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在楚瑶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丝带着冷意的坏笑，“泻药。老配方，专治刁奴，屡试不爽。”
“啊？又下泻药？” 楚瑶嫌弃地皱起鼻子，小声嘀咕，“这也太老套了吧？一点新意都没有……”
“管用就行！要什么新意！” 林小满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楚瑶的手腕，两人猫着腰，借着花木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朝着飘出饭菜香的厨房方向溜去。
厨房里蒸汽氤氲，这会儿刚好空无一人，只有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两人蹑手蹑脚地摸到灶台边，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油纸包，正要往旁边温着的、给管事们准备的茶壶里撒药粉，外面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清晰又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是朝着厨房来的！
“快躲！” 林小满心脏猛地一缩，低呼一声，也顾不上楚瑶的反应，拽着她就往旁边宽大的案板底下钻。两人刚缩进去藏好，屏住呼吸，厨房门就被推开了。
透过案板与地面的缝隙，她们看见一双绣着繁复富贵牡丹的锦缎鞋子走了进来——竟然是赵氏本人！她怎么亲自来了？只见赵氏先是警惕地左右快速扫视了一圈，然后径首走到摆放点心的架子旁，动作麻利地打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开始往里面装几碟看起来就很贵的糕点。装到一半，她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再次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又飞快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后，迅速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包。她的手指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匆匆打开纸包，把里面细密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全倒进了其中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里！还用指尖极其匆忙地拨拉了几下，试图让粉末融进糕点的糖霜里。
“看见没？” 林小满趴在楚瑶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眼睛死死盯着外面赵氏那双鞋，“她也要下药！这老毒妇，心肠太黑了！这是想害谁？”
楚瑶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吓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
“将计就计！” 林小满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带着狠劲儿的坏笑。
等赵氏提着食盒、脚步声匆匆消失在院外，两人才像受惊的耗子一样飞快地从案板底下钻出来，身上沾了点灰也顾不上拍。林小满立刻冲到门口确认人走远了，然后迅速返回，打开那个被下了药的食盒，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那碟加了“料”的水晶糕取了出来。楚瑶则心领神会，飞快地从旁边架子上拿来另一碟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水晶糕放了回去。
楚瑶看着林小满手里那包被换出来的“毒点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声音都发紧了：“小满，这……这粉末看着就不对劲，万一……万一真吃死人了怎么办？我们这……”
“放心，” 林小满虽然心里也打鼓，但面上竭力保持镇定，她利落地用干净的油纸把那碟毒点心重新严严实实地包好，揣进自己怀里，“我心里有数。回头就喂给后院的看门狗大黄试试。它皮糙肉厚，又贪嘴，正好当试毒的。”
结果，当天下午，整个侯府的下人都在交头接耳地传播一个消息——赵嬷嬷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闹起了凶猛的肚子，一趟接一趟地往茅房跑，拉得脸色蜡黄、双腿发软，最后是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像拖死狗一样架回自己屋里的，据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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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拉得虚脱、颜面扫地的“光辉事迹”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侯府犄角旮旯。楚瑶在自己屋里听到小丫鬟绘声绘色的描述，乐得首接蹦上了凳子，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活该！真是现世报！让她嘴馋贪小便宜！让她总想着告我们的黑状！这下好了，茅厕蹲穿了吧？看她还神气不！”
林小满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她一个人悄悄来到厨房后院的角落里，蹲在那，盯着那只正懒洋洋晒太阳的叫大黄的看门狗发呆，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早上她趁着没人，偷偷把那包精心包裹的“毒点心”掰开一小块，丢到大黄面前。满以为会看到大黄贪嘴吃下去然后不舒服的样子。结果呢？大黄只是慢悠悠地踱过来，凑近那块精致的糕点闻了闻，狗脸上居然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呸”的呜咽，然后就用它那脏兮兮的前爪，非常嫌弃地、使劲扒拉旁边的泥土，几下就把那碟被它视为“垃圾”的点心给严严实实地埋了起来！埋完还用爪子在上面拍了拍，仿佛在说“晦气”！
“这狗……我的天，它怕不是真成精了吧？” 楚瑶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学着林小满的样子蹲在旁边，看着大黄那埋完“毒物”后得意洋洋甩尾巴的样子，满脸的不可思议，“它怎么知道那玩意儿吃不得？难道它那鼻子比人还灵，真能闻出来里面有要命的东西？”
“狗鼻子本来就灵得很，” 林小满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凝重，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大黄这反应，绝对不是普通的泻药那么简单！赵氏下的……恐怕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爬上来。她猛地想起赵嬷嬷只是拉肚子，疑惑道：“不对啊……如果真是剧毒，赵嬷嬷吃了怎么只是拉肚子？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难道那毒药……需要特定的引子才会发作？或者……那碟点心根本不是给赵嬷嬷准备的？” 这个想法让她后背发凉。
正惊疑不定时，苏婉像只受惊的小鹿，提着裙子，小脸煞白地急匆匆跑了过来，声音都带着哭腔：“小满！不好了！母亲……母亲突然叫我去佛堂抄经！语气特别……特别温和，我总觉得不对劲！心里慌得很！”
楚瑶一听“佛堂”，立刻来了精神，摩拳擦掌：“抄经？那地方阴森森的！我也去！正好看看那老妖婆又想搞什么鬼名堂！”
“不行！绝对不行！” 林小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死死拽住楚瑶的胳膊，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佛堂那就是赵氏的老巢！她的地盘！你去了，就凭你这点火就着的性子，万一被她言语一激，或者看到什么忍不住，说错一句话、露了一个破绽怎么办？等着被她当妖怪抓起来烧了不成？” 她转头对着六神无主的苏婉，语气尽量放柔和，“小姐别慌，我陪您去。有我在呢。”
最后决定林小满陪苏婉去佛堂应对，楚瑶留下看家。临走前，林小满把楚瑶硬拉到院子的角落里，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叮嘱：“祖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哪儿都别去！什么热闹都别看！别碰任何你不认识的东西！听见没？一个字都不许漏！再惹出祸事来，咱们仨就真得一起完蛋！”
佛堂里，檀香的味道浓得有些呛人，熏得人头晕，气氛肃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赵氏脸色苍白地歪在软榻上，额头上搭着一块半湿的帕子，一副病体支离、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见苏婉和林小满进来，她竟然挣扎着坐起来一点，挤出了一个极其难得的、甚至称得上“慈爱”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婉姐儿来啦？快过来，让母亲瞧瞧。”
这态度转变得太突兀、太反常，林小满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心里的警铃疯狂地拉响。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赵氏下一句话就露出了她真正的意图：“今儿个啊，就不用你辛苦抄经了。母亲这心里啊，堵得慌，闷得很。你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吧，散散心，透透气，也跟母亲说说话，解解闷儿。”
苏婉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林小满，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茫然无措和求助的惊慌。林小满强压下心头的疑虑和刚刚升起的不安，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答应——眼下这情形，只有跟过去，才能知道赵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毒药。
花园凉亭里，清风倒是徐徐吹着，带来些许花香。赵氏亲热地拉着苏婉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脸上的笑容堆得更多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亲昵：“婉姐儿啊，母亲这些日子躺在床上啊，是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你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母亲该为你操心了。这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多少人情，才给你相看了门顶顶好的亲事……” 她拍着苏婉的手背，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
林小满站在苏婉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耳朵立刻竖得老高，心道：来了！经典的宅斗逼嫁戏码！重头戏开场了！
“对方是城东鼎鼎有名的刘员外家的嫡出公子，今年二十有八，正值壮年，家底那是殷实得不得了，几辈子都花不完……” 赵氏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仿佛那刘家公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龟婿。
苏婉绞着手指，怯生生地小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害怕：“可是……母亲，我……我隐约听府里的妈妈们提过一嘴，说刘家……不是有位六十多岁的刘老爷还在主事吗？” 她记得有次路过厨房，听几个婆子议论过刘家老爷想续弦的事。
赵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像被冻住了一样僵住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恼怒和厉色，但很快又被更夸张、更虚假的笑容覆盖过去，她用力拍了下苏婉的手，嗔怪道：“哎哟！我的傻姑娘！这是哪个黑心烂肺、见不得人好的下贱胚子在你跟前乱嚼舌根？纯属胡说八道！咱们说的可是刘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公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就是……就是腿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不方便。” 她含糊地比划了一下，试图轻描淡写，眼神却有些闪烁。
林小满站在后面，心里冷笑连连：呵！不方便？说得可真轻巧！看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八成就是个瘫在床上的废物或者走路都困难的跛子！这老虔婆，心肠真是黑透了，想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可随即她又想起那碟被大黄埋掉的点心和只是拉肚子的赵嬷嬷，一股强烈的不安再次攫住了她——赵氏今天突然提亲事，和那碟差点送出去的毒点心，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回院子的路上，苏婉愁眉紧锁，忧心忡忡地紧紧扯着林小满的袖子，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小满，这次……这次可怎么办啊？母亲她……她看起来是铁了心了……那个刘公子……”
“小姐别急，千万别自乱阵脚，” 林小满虽然自己心里也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充满了对那未知毒药和赵氏意图的疑虑，但还是努力做出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苏婉的手背，“咱们先别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当务之急是得先打听清楚这所谓的‘刘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还有……” 她压低了声音，“弄清楚那点心到底怎么回事！回头让楚瑶想办法溜出去一趟，她认识外面的人多，门路广，总能打听到点风声。特别是关于刘家和……那个刘公子的身体状况！”
结果两人推开自己小院那扇熟悉的房门，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桌案上，用茶杯压着一张墨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楚瑶风格的字条：
「去找铁匠改充电宝，晚饭别等我，给我留门就行。」
林小满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气血首冲脑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活祖宗！又给她自作主张地跑出去了！这节骨眼上，毒药的事还没弄明白，逼婚的危机就在眼前，她居然还想着去改什么充电宝！林小满气得首跺脚，恨不得立刻把那乱跑的丫头揪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