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门口难得有点干净地儿。
白绮歪在垫了厚布的破椅子上,眯着眼。太阳晒得人发懒,体内那股暖烘烘的劲儿——信仰力——比前几天足了不少,像吃饱了撑的,在筋骨血肉里慢悠悠地转,精力旺得有点过剩。连带着耳朵也贼灵,风里那股子馊饭似的魔王残渣味儿,几个窝点都闻得清清楚楚。
麻烦。但还算有用。
突然,那股暖流毫无征兆地躁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水面被丢进颗烧红的铁块!
一股极其尖锐、带着硫磺和焦糊味的“气味”,混杂着冰冷的杀意,正从城市中心的方向,高速朝贫民窟这边碾过来!数量不少,力量凝实,带着一种令她本能烦躁的“光”味儿。
白绮慢悠悠掀开眼皮,眼底一丝冰冷的烦躁闪过。
“啧,没完了还。”她低声咕哝,像被苍蝇吵醒午觉。
她没动,反而把椅子往后拖了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彻底瘫在教堂正门口那两行“给老娘磕头!记住是老娘救了你们!”的拳头大字下方,继续晒太阳。
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狗吠,随即被掐断。贫民窟边缘的喧嚣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抹去,死寂迅速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慌。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踏碎了死寂。碎石路面被踩得呻吟不止。
光线骤然被遮蔽。
七匹披挂着沉重银亮甲胄的战马堵死了教堂前狭小的空地。马背上,是七名全身包裹在银白重甲中的骑士。他们的铠甲比之前审判骑士团的更加厚重、狰狞,关节处延伸出尖锐的倒刺,胸甲正中央不再是太阳徽记,而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紧握的拳头浮雕——净焰之拳!
肃杀、冰冷、带着净化一切的狂热意志。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汗水和某种熏香的混合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首骑士的面甲“咔哒”一声向上弹开,露出一张苍白、英俊却因仇恨和未愈内伤而扭曲的脸——尤利西斯。他深蓝色的披风换成了猩红,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门口晒太阳的白绮身上,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
“异端之首!亵渎神明的邪魔!吾以光明圣裁之名,判你……灰飞烟灭!”
他身后的六名净焰之手骑士同时爆发出低沉战吼,手中造型狰狞的圣光连枷、巨剑、战锤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七股强大的圣光能量连成一片,形成一张灼热的光网,带着焚毁一切的净化意志,朝着白绮和整个破教堂当头罩下!空气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白绮在光网临头的瞬间,才懒洋洋地站起身。
洗得发白的旧病号服下摆晃了晃。
她甚至没看头顶压下的毁灭光网,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前方虚空,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向两边一撕!
嗤啦——!!!
一声布帛被暴力撕开的、令人牙酸的刺耳锐响!
那张由七名净焰之手精锐合力凝聚、足以瞬间蒸发钢铁巨兽的圣光净化之网,在她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破油纸!被一股无形、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硬生生从中间撕裂、扯碎!爆裂的圣光碎片如同失控的烟花,噼啪乱射,打在周围的破墙上,留下焦黑的浅坑。
尤利西斯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上次的噩梦还没过去!
白绮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
再出现时,己鬼魅般贴到一名挥舞圣光巨剑的净焰骑士身侧。
那骑士反应极快,巨剑带着呼啸的圣焰拦腰横扫!
白绮只是伸出一根食指,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在那柄燃烧的巨剑剑脊上,看似随意地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金属颤音。
骑士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剑身炸开!精钢锻造、附魔强化的巨剑剑身,以被弹中的那一点为中心,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整把巨剑如同被内部引爆,炸裂成无数燃烧着微弱圣焰的金属碎片,西散崩飞!
骑士握剑的手臂被震得瞬间麻木脱臼,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
白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在狭窄的空间内闪烁腾挪,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嗤啦!一名骑士刺来的圣光骑枪被她单手抓住枪尖,五指发力,精钢枪头连同附魔符文如同泥捏般扭曲变形,被她随手掰断扔开。
哐当!另一名骑士砸下的沉重圣光战锤被她侧身让过,手肘顺势狠狠砸在锤柄连接处,那需要两名壮汉才能抬动的战锤柄应声断裂,锤头轰然砸地,陷进碎石里。
拆解!纯粹的暴力拆解!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这些教会的顶级武力,他们引以为傲的圣光武器,如同孩童手中的玩具积木!
尤利西斯看着自己的手下像破麻袋一样被掀飞、武器被拆成废铁,胸中憋了三天的屈辱和怒火彻底炸开!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全身圣光疯狂燃烧,手中那柄华丽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刺目的光箭,首射白绮心口!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邪魔!受死——!”
面对这搏命一击,白绮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聊的认真。她没躲。
在光剑即将触及病号服布料的刹那,她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尤利西斯握剑的手腕护腕下方——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
尤利西斯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座钢铁山脉!手腕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白绮身体借力前冲,左脚毒蝎般踹在他左膝侧后方同一个旧伤点!
“呃啊!”尤利西斯膝盖一软,高大身躯再次不受控地向前半跪!
白绮扣住他手腕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左臂穿过他低下的脖颈,小臂如铁箍般再次勒死咽喉!右腿向前一绊!
一模一样的十字固锁喉+扫腿绊摔!
轰!!!
尤利西斯沉重的身躯被狠狠掼在地上,溅起大片烟尘!胸腹间那本就凹陷变形的胸甲,发出令人绝望的金属呻吟,瞬间彻底瘪了下去,紧紧贴在他的皮肉上!他身上的圣光如同被浇灭的油灯,噗地一声彻底熄灭!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头盔下的脸因剧痛和窒息彻底扭曲变形!
最后两名还能站着的净焰骑士,看着被瞬间秒杀、再次像死狗一样被锁在地上的团长,举着武器,浑身僵硬,如同两尊绝望的石像。
白绮勒着尤利西斯的脖子,扫了一眼满地呻吟的“废铁”和两个吓傻的骑士。
“捆起来。”她对着缩在教堂门后、吓得快尿裤子的阿强和林风下令,声音平淡得像在吩咐捆几捆柴火。
阿强和林风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出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净焰骑士们散落在地、闪烁着微弱圣光的金属锁链(专门用来捆缚强大异端的圣光束缚链)。
“用他们自己的链子,捆紧点。”白绮补充,勒着尤利西斯的手臂微微放松,让他能喘上濒死的气。
很快,包括胸甲彻底报废、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的尤利西斯在内,七个刚才还光芒万丈、不可一世的净焰之手精锐,被他们自己的圣光束缚链,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手脚反剪,捆成了七个不断蠕动、发出痛苦呻吟的银白色“粽子”。
白绮这才松开尤利西斯,像丢开一袋发馊的垃圾。
她走到教堂那歪斜的尖顶下方,抬头看了看高度。
“挂上去。”
阿强和林风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尖顶,又看看地上七个粽子。
“挂…挂哪儿?大人?”阿强声音发颤。
“最高点。”白绮下巴朝尖顶最顶端那个锈迹斑斑的、原本用来固定风向标的铁钩努了努嘴,“当风向标。”
林风和阿强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几个同样吓傻但眼神狂热的新信徒,找来几根长竹竿和粗麻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七个不断挣扎扭动的“人形粽子”,一个挨一个,像挂风干的腊肉一样,硬生生吊上了教堂尖顶那个锈铁钩!
七个银白色的“人肉粽子”在黄昏的风中晃晃悠悠,圣光锁链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他们痛苦的呻吟和铁链摩擦的哗啦声,在死寂的贫民窟上空格外清晰。
白绮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旁边捡了块不知谁丢的破木板,指尖沾了点地上尤利西斯咳出的血,龙飞凤舞地划拉几行大字:
【异端?送货上门,签收完毕!】
她脚尖一挑,一块碎石精准地打在吊着“粽子”的麻绳上。
啪!
破木板被震得飞起,不偏不倚,正好糊在尤利西斯那张因剧痛和屈辱而彻底扭曲的脸上,鲜血淋漓的字迹正对着下方。
做完这一切,白绮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转身走回教堂门口那把破椅子,重新歪倒下去,继续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签收了一份不太满意的快递。
夕阳如血。
破败教堂的尖顶上,七个银光闪闪的“人形风向标”在晚风中无助地晃荡、呻吟,脸上糊着血字的尤利西斯在最显眼的位置。
整个贫民窟,死寂无声。
无数双眼睛从破烂的门窗缝隙、低矮的墙头后面惊恐又狂热地看着这荒诞、恐怖又无比解气的一幕。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