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贵盯着手机屏幕上“黑车张”三个字，右眼皮突突首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感应。
他刚串好最后两枚铜钱嵌上七星桃木剑，剑身尚有余温，此刻握着手机，剑尖斜指着地面，几缕微弱的电光在铜钱间游走不定。
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黑车张那破了音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就几乎要冲破听筒：
“马贵——！救——命——啊——！”
声音凄厉变形，混杂着引擎疯狂的咆哮和无边无际的恐惧，震得马贵耳膜嗡嗡作响。
“鬼！有鬼啊！我他妈撞鬼了！在…在老鸦坡坟场！刚才…刚才拉的那个客…他…他不是人啊！”
黑车张语无伦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濒死挣扎
“钱…他给的钱…是…是冥币！烧给死人的那种黄纸钱！马贵！马掌柜！马爷爷！求你了！救救我！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快来啊！这鬼地方绕不出去…”
老鸦坡坟场？
马贵的眉心拧得更紧了。那是马家镇西边废弃多年的乱葬岗，埋的多是些无主孤魂，地气阴寒，平日里连野狗都懒得去刨食。
黑车张怎么会深更半夜跑那儿去拉客？
听着电话那头引擎的嘶吼、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还有黑车张越来越绝望的喘息，马贵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菜价：
“哟？张哥？稀客啊！坟场一日游？刺激！怎么样，那‘乘客’服务态度好吗？没给您差评吧？”
“马贵！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老子真要死这儿了！”
黑车张破口大骂，恐惧中夹杂着被戏弄的暴怒：
“快来！老子给你加钱！加倍！三倍！六千！不！一万！赶紧来！”
“一万？”
马贵拖长了调子，左眼深处那点金光在黑暗中幽幽一闪：
“啧啧，张哥大气！看来这鬼门关走一遭，您这觉悟提升得挺快嘛。”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阴阳怪气：
“不过嘛…张哥，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啊？上回，就几天前，您还记得不？马家镇到鸽子楼，六百块车费，您可是拍着方向盘跟我赌咒发誓的。结果呢？我下车的时候，您那脸拉得比驴还长，就差把我生吞活剥了！最后小爷我心善，看您大半夜也不容易，硬是挤出了一百五十块——那可是包含了我自己贴补的油钱和精神损失费！您倒好，钱收了，诅咒我倒是一套一套的，什么不得好死，什么被鬼拖进去…啧啧，言犹在耳啊！”
马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刻薄的戏谑：
“您说，就冲您这份‘深情厚谊’，我马贵要是巴巴地跑去救您，是不是显得有点…贱骨头？”
电话那头，黑车张的喘息猛地一窒，随即爆发出更加崩溃的哭嚎：
“我错了！马贵！我他妈混蛋！我不是人！我嘴贱！我该打！那六百…不！那一百五十块我退给你！双倍退！三倍退！只要你来！坟场…坟场这鬼地方太邪门了！我油门踩到底，开了半个小时！还是在这片坟包子里绕圈！导航都是雪花！车灯前面全是雾…”
“鬼打墙啊？”
马贵吹了声口哨，顺手掂了掂刚做好的七星铜钱剑，剑身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这业务我熟。不过…”
他话锋又是一转，慢条斯理：
“张哥，亲兄弟明算账。您这情况，属于‘高危特殊环境救援’，外加‘客户曾经恶意拖欠服务费并实施诅咒攻击’，还发生在‘极阴之地老鸦坡坟场’，这价格嘛…可不能按上次鸽子楼的普通驱邪标准来算了。”
“你…你说！多少！”
黑车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显然快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诡异的迷雾逼疯了。
马贵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弧度，狮子大开口：
“一口价，三万八！寓意‘财源广发’。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预付一半，剩下的一万九，等我人到坟场入口，您现场转账。童叟无欺，支持账单明细。”
“三…三万八？！”
黑车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马贵！你他妈抢钱啊！老子跑一年黑车都赚不了这么多！”
“哦？”
马贵掏了掏耳朵，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张哥，您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您要是舍不得这点小钱，那就当我刚才啥也没说。您继续在坟场兜风，说不定还能多拉几个‘乘客’，攒点‘冥币’养老呢！我呢，正好开着手机首播，让大伙儿都看看，老鸦坡的夜景究竟有多美，顺便听听张哥您这超长待机的‘坟头蹦迪’原声大碟…”
“别！别！我给！我给！”
黑车张彻底崩溃了，带着哭腔嘶吼：
“三万八就三万八！我…我微信先转你一万九！快！定位发你！快他妈来啊！雾…雾又浓了！我好像看见…看见刚才那个‘乘客’了…他在路边…对我笑…”
电话那头传来牙齿剧烈打颤的声音，伴随着引擎再次爆发的、歇斯底里的轰鸣。
“得嘞！张哥爽快！”
马贵脸上的冰寒瞬间融化，笑容热情洋溢：
“定位发来！稍安勿躁！马氏极速救援，马上出发！”
他利索地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几乎立刻弹出了微信收款通知：
黑车张向您转账 19，000.00元
看着那串数字，马贵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心情大好。
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七星铜钱剑和新买的登山包，飞快地往里塞了几张刚画好的破煞符、引路符，还有一小罐黑狗血泡过的朱砂。
“啧，三万八…这趟活儿油水真足！坟场这风水宝地，看来得多去光顾光顾！”
他一边嘀咕，一边麻利地锁好铺门。
深夜的马家镇老街寂静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他刚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屏幕却先一步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依旧是——黑车张。
马贵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