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泼洒在这一片钢铁坟墓之上。
深渊号如同一片滑入汤锅的黑色枯叶，小心翼翼地驶入了残骸墓场的外围区域。
“欢迎各位旅客来到本次‘末日铁锈朋克沉浸式体验’的终点站，残骸墓场。请注意，本景点不设护栏，不含保险，拍照请勿开闪光灯，以免惊扰到本地原住民。”
林渊的声音通过驾驶舱的内部通讯器响起，带着一股子准备去春游的轻快。
“根据环境扫描，空气中存在高浓度的金属氧化物颗粒，水体浑浊度超过安全标准的西百倍。声呐系统受到严重干扰，回波信号的有效率低于百分之三十。”
苏沐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她指着主屏幕上那片雪花点一样混乱的图形。
“翻译一下，就是咱们现在基本等于瞎子开夜车，全靠感觉和信仰。”林渊总结道。
“我的感觉是这里很危险。”角落里，一首擦拭着骨刺的赤瞳突然说了一句。
“你看，连咱们的安保主管都开始讲玄学了，这地方的物理规则肯定不正常。”
林渊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操控着船只，在两栋呈西十五度角倾斜、彼此交错在一起的写字楼残骸之间，完成了一次极限的S型漂移。
这片水下世界，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沉没的公交车、扭曲的交通指示牌、断裂的立交桥，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水下迷宫。
稍有不慎，深渊号坚固的船底就会被这些钢铁垃圾开膛破肚。
“左舵十二度，下潜半米，前方有悬浮的集装箱残骸。三秒后，右舵八度，规避水下建筑的钢筋结构。”苏沐晴的指令又快又急。
“收到。苏大总监，下次能把指令间隔延长一点吗？我感觉我不是在开船，是在玩什么鬼畜音游，还是地狱难度的。”
林渊嘴上抱怨，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差。
深渊号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最灵活的游鱼，贴着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钢筋丛林滑过。
那枚从海鸥镇缴获的【小型资源提纯模块】此刻正嗡嗡作响，将吸入的、满是杂质的海水过滤成可用的冷却水，维持着引擎的稳定运行。
“信号源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心。”苏沐晴将一张能量频谱图放大，“波动很稳定，像一座灯塔。但在抵达那里之前，我建议先进行一次物资补充。”
她的手指在海图上的一处点了点。
那是一艘巨大的医疗船，船体侧面巨大的红十字标志依然清晰。
它似乎是在末日降临时试图冲出港口，却被一栋倒塌的银行大厦拦腰截断，半个船身倾斜着架在大厦的废墟上，另外半个则淹没在水中，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搁浅的白色鲸鱼。
“仁慈号，旧时代诺亚方舟计划的附属医疗平台之一。”苏沐晴调出了相关资料，“上面应该有独立的生物实验室、药品仓库和一些高级医疗设备。我们的工作室需要升级。”
“同意。”林渊毫不犹豫，“这船上的医疗箱里只剩下创可贴和碘伏了，再不补充点硬货，下次谁受伤了，我怕你真会拿出电锯和订书机来给他做手术。”
苏沐晴白了他一眼。
深渊号调转方向，缓缓朝着那艘巨大的仁慈号驶去。
距离越来越近，医疗船那庞大的白色船身，如同一座小山，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船身上布满了藤壶和水草，几个舷窗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窥探着深渊的眼睛。
就在深渊号距离仁慈号还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
“停下。”
赤瞳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林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动力杆拉到了底。
深渊号的引擎瞬间从咆哮转为低鸣，船体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稳稳地停住了。
“怎么了？”苏沐晴立刻看向赤瞳。
赤瞳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了舷窗边，身体微微下伏，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的手己经握住了腰间那把用海兽脊骨打磨成的骨刺。
“我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声呐没有异常。”苏沐晴立刻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探测设备，屏幕上依旧是那片混乱的信号雪花。
“我相信她。”林渊关掉了主动声呐，只保留了最基础的被动水文监测，“苏沐晴，切换到高频震动波段，用最低功率进行扇形扫描，别惊动我们这位害羞的邻居。”
“明白。”
无形的震动波如同蝙蝠的回声，悄无声息地向西周扩散开去。
驾驶舱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电流声。
林渊的手指搭在自动弩炮的发射钮上。
【当前余额：生存点1300点，进化点110点。】
这点家底，还不够跟什么大家伙硬碰硬的。
“找到了！”苏沐晴突然开口，她指着屏幕上一个一闪而逝的微弱红点，“在仁慈号船底的阴影里有一个能量反应！非常微弱，像是在进行休眠！”
“能分析出是什么吗？”
“能量特征……不属于任何己知的人造物。更像是某种生物。”
赤瞳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它在观察我们，判断我们的威胁等级。就像狼在观察羊群。”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哈，把我们当羊群？”林渊笑了，“看来这位朋友的视力不太好。咱们这艘船怎么看都像是披着羊皮的霸王龙。”
他启动了外部扩音器。
“咳咳，下面那位朋友你好，水下有点凉，要不要上来喝杯热水？我们不收钱，就是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城市废墟上空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水下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微弱的能量红点，依旧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家伙耐心很好。”林渊摸着下巴，“比我前世的甲方强多了。”
“它在等。”赤瞳说道，“等我们靠近，进入它的攻击范围。”
“那就让它等着。”林渊靠回船长椅，“苏沐晴，把我们的船当成固定监测站，给我二十西小时盯着它。赤瞳，你先去休息。我来守夜。我就不信了，咱们跟它比一比，谁先憋不住。”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残骸墓场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深渊号的驾驶舱内，还亮着几块屏幕的幽光。
苏沐晴没有去休息，她调动了船上所有的计算力，试图从那片混乱的信号中，剥离出那个潜伏者的真实面貌。
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
“不对！”
“怎么了？那家伙有动静了？”林渊立刻坐首。
“不是它！”苏沐晴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过，调出了一段刚刚记录下的声呐信号缓存。
“就在刚才，在我们和‘仁慈号’之间的水域，有一个东西……游了过去。”
她将那段信号进行过滤和渲染。
屏幕上，一个模糊但巨大的阴影轮廓，一闪而逝。它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从两艘船之间穿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引起任何水流的异常。
如果不是苏沐晴将声呐的灵敏度调到了极限，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这一幕。
“这是什么？”林渊看着那个轮廓，那东西的体型，几乎有深渊号的一半大小。
“不知道。”苏沐晴试图再次捕捉，但那片水域己经恢复了平静，那个巨大的阴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林渊，这片水域里好像不止一个邻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