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六年(747年)九月,秋风裹挟着霜意掠过黔东群山,思州(今贵州岑巩)城矗立在龙江河畔,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这座被九溪蛮峒环绕的城池,不仅是黔湘边境的军事重镇,更是控制西南诸溪洞羁縻州的咽喉要地。城墙上,守将田宗显凝视着北方天际翻涌的乌云,手中的青铜令箭攥出细密的汗渍——李泰昌连破七州的消息,早己让思州军民人心惶惶。
李泰昌身披嵌银玄甲,坐骑踏碎满地枯叶,在距离思州三十里的白虎岭驻足。他身后,数十万大军旌旗蔽日,连绵的营帐如黑色的浪涛漫过山谷。拿下费州后,思州成为他东进湘西、北窥川东的最后屏障。“报!”斥候翻身下马,铠甲上还沾着林间的露水,“田宗显联合九溪峒主,在城外布下‘万竹阵’,以毒箭、兽夹封锁要道,更引龙江水灌城壕,水深丈余!”
中军大帐内,沙盘上的蜡旗星罗棋布。谋士徐元礼展开泛黄的《黔地舆图》,指尖划过思州东南的“飞猿峡”:“此峡首通龙江上游,虽地势险峻,却可截断水源。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摇曳的火把,“田宗显早有防备,峡口设有三道铁闸,驻兵千人。”李泰昌着腰间的螭纹玉佩,突然轻笑出声:“既然水攻不成,便以火破之。命参将刘猛率五千死士,携带桐油、硫磺,今夜绕道飞猿峡!明日卯时,全军佯攻北门!”
子时三刻,飞猿峡内阴风呼啸。刘猛的部队借着夜色掩护,攀着藤蔓悄然接近铁闸。一名士卒刚要剪断锁链,忽听头顶传来梆子响——巡逻的唐军发现了异动!“放箭!”霎时间,箭矢如雨倾泻而下。刘猛大喝一声,挥刀砍断绳索,点燃怀中的火把掷向闸口堆积的柴草。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士卒们被烟熏黑的脸庞。在熊熊烈火中,三道铁闸逐渐扭曲变形,龙江水如决堤般奔涌而下。
与此同时,思州北门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李泰昌亲自擂鼓,玄色战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田宗显站在城楼之上,冷笑着挥手下令:“启动万竹阵!”只见城外竹林中,机关重重,暗藏的毒箭如蝗群般射出,冲在最前的攻城士卒纷纷倒地。然而,随着龙江水位骤降,原本深不可测的城壕渐渐露出泥泞的底部。李泰昌眼中闪过精光,高声喊道:“架云梯,填壕沟!”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思州城陷入惨烈的巷战。李泰昌手持丈八蛇矛,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田宗显率领田氏亲军,死守州衙。两人在青石巷口狭路相逢,蛇矛与长枪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田将军,何苦为将倾的大唐卖命?”李泰昌枪尖如毒蛇吐信,“思州归降,我必保田氏世袭!”田宗显怒目圆睁:“我田氏世受皇恩,岂会叛国!”
激战正酣时,九溪峒主之一的龙峒主突然率部倒戈。原来,李泰昌早己暗中派人联络,许以自治之权。龙峒主的精锐士卒从侧后杀出,田宗显的防线顿时土崩瓦解。田宗显见大势己去,仰天长叹,将长枪插入地面:“罢了!只求你善待思州百姓,莫伤田氏族人。”李泰昌下马扶起田宗显:“田将军放心,我定不负今日之诺。”
晨曦刺破云层时,思州城头的大唐军旗缓缓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李泰昌的玄色战旗。城中百姓推开紧闭的家门,只见街道上士卒秋毫无犯,粮仓前己支起熬粥的大锅。李泰昌兑现承诺,不仅保留田氏土司地位,更与九溪峒主歃血为盟。思州之战的胜利,让他彻底掌控黔东,湘黔防线尽数纳入版图,更获得了西南诸峒的支持。
在缴获的官署文书中,李泰昌发现了一份密奏,上面赫然写着:“李贼势大,川东、湘西守军人心惶惶,恳请朝廷速发援军...”他将密奏投入火盆,望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思州的沦陷,不过是他霸业宏图中的一步棋。此时的他,目光早己越过黔东群山,投向更广阔的荆襄平原与关中腹地。而长安城中,唐玄宗望着加急送来的战报,手中的玉杯“啪嗒”坠地,碎成满地晶莹。一场改写大唐命运的风暴,正以思州为起点,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