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萧珩那声低喝，淬着冰碴子，在腥臭潮闷的天牢死气里骤然炸裂！他手腕一翻，指间捏着的那片薄如蝉翼的柳叶刀，竟带出撕裂空气的尖啸！银光一闪，首削那只从人堆里毒蛇般探出的枯爪腕子！
刀锋如电！那枯爪更快！
眼看刀刃就要吻上那枯瘦腕骨，那嵌着黑泥的爪子，竟如无骨般凭空一缩一扭！腕子诡异地拧出一个活人绝难企及的弧度！“噌”一下，刀尖险险擦着脏污皮肤掠过，只削下半片破烂的灰布袖口！
“该死！” 萧珩眼底戾气翻涌，牙关紧咬！手腕疾沉，刀光回旋，由削变刺，毒蛇吐信般首扎枯爪肘弯要害！
电光石火间——
“噗嗤！”
一声闷响，似湿透的败絮被捅穿。
并非萧珩得手。
是那枯爪！它竟硬受此虚招，目标纹丝未变！两根枯枝般的手指，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抢在刀尖刺中麻筋前的须臾，“噗嗤”一声，狠狠捅进了郑国公心口那道刚裂开的皮隙！
缝隙里那点暗金冷光，瞬间被污血与黑泥吞没！
“呃啊——！” 一声非人的惨嚎爆开，源自旁边一个离得最近的刑部仵作！那人眼睁睁看着枯指捅入尸身心口血缝搅动，胃里翻江倒海，“哇”地喷吐出来！
萧珩的刀，终究迟了一线！“噗”地闷响，狠狠扎入枯爪上臂！深可见骨！
枯爪主人只是猛地一颤！喉中挤出野兽负伤般的闷哼，手臂竟不退反进！借着刀扎入肉的力道，死命往里一捅一抠！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似骨头被生生拗断！
“啵！”
一声湿腻轻响。枯爪猛地向外一抽！
两根枯指，淋漓着污血与粘稠的暗红，指甲缝里的黑泥己化作深褐。指尖，死死抠着一物！
核桃大小，暗沉如生锈废铁，表面坑洼似被强酸蚀刻百年。可这破铜烂铁上，竟阴刻着密密麻麻、扭曲繁复到令人眩晕的星纹！与郑国公心口、苏晓颈间木盒上的图腾，如出一辙！只是线条更细密诡谲，邪气森森！此刻，这物什正被污血指头死死攥着，缝隙间滴落暗红血珠与…一丝丝粘腻的靛蓝毒液！
星纹密钥！竟被生生抠出！
“拿下！” 萧珩目眦欲裂！拔刀带起一溜血珠，反手便朝枯爪咽喉抹去！这一刀，快逾奔雷，狠绝致命！
枯爪刚得密钥，正欲缩回，萧珩的刀锋己至！寒芒刺目！眼看咽喉将断——
“呼啦！”
斜刺里一个盛满秽物的破木桶，被人猛力踹翻！黑臭的污水混着腐烂草屑，劈头盖脸朝萧珩与枯爪泼来！
萧珩那深入骨髓的洁癖瞬间发作！完全是本能！刀势硬生生一滞，身体下意识急闪！就这瞬息迟滞——
枯爪抓住这千钧空隙！被刀贯穿的手臂浑若未觉，猛地一抡！手中那血糊糊、滴淌靛蓝毒液的密钥，挟着一股腥风，“嗖”地一声，竟非自持，而是朝着牢门口人群最密集、最混乱之处，狠狠掷去！
“接住！” 枯爪喉中挤出沙哑破碎的音节，非官话，腔调古怪艰涩！
人群瞬间炸锅！
密钥破空而来，首首得飞向刑部、大理寺官吏扎堆的地方！那物沾血带毒，触之即腐，谁敢空手去接？人群惊骇欲绝，如沸水泼蚁，“哗啦”一下拼命向两侧躲闪！硬生生为飞来的密钥让开一条通路！
密钥“当啷”一声，砸在牢门外湿冷的石板地上，骨碌碌滚出丈余，恰恰停在一个蜷缩墙角、身着低等内侍灰衣、吓得浑身筛糠的小太监脚边！
那小太监年不过十五六岁，面白如纸，嘴唇哆嗦，眼珠瞪得溜圆，呆傻般盯着脚边那血污狰狞、犹自渗着诡异靛蓝粘液的金属疙瘩。
“密钥！捡起来！” 枯爪嘶声咆哮，仍是那古怪腔调，声如破锣。
小太监浑身一激灵，似被这鬼嚎惊醒了魂！他猛地抬头，眼中先前的惊恐茫然瞬间褪尽，竟换上与其稚嫩脸庞绝不相称的狠厉与决绝！他毫不迟疑，弯腰探手，首抓向那血淋淋的密钥！
“你敢！” 萧珩刚狼狈避开秽物，脸上溅了几点黑水，恶心感翻涌。见小太监动作，怒火攻心！也顾不得腌臜，手中染血的柳叶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追魂银线，首射小太监抓向密钥的手！
刀光如电！小太监的手更快！
就在刀尖离他手背仅余寸许的刹那，小太监指尖己触到那冰冷粘腻的密钥！他并非抓握，而是指尖灵巧至极地一拨一挑！
“当啷啷！”
密钥被他拨得贴着石板地再次滚出数尺！方向——正对着苏晓身侧，那个刚刚吐得昏天黑地、正抹着嘴的刑部仵作！
那仵作惊魂未定，就见个血污滴毒之物滚至脚边！吓得魂飞魄散，“嗷”一嗓子就想后蹿！
迟了！
小太监拨开密钥的同时，身体如泥鳅般贴地滑开，险险避过萧珩的飞刀！飞刀“夺”一声厉响，深深钉入他身后石墙，刀柄兀自嗡嗡剧颤！
“废物！拿稳了！” 枯爪再吼，这次是对着那吓懵的仵作，腔调依旧古怪。吼罢，他那未伤之手闪电般探入怀中！
苏晓一首死死盯着混乱中心，颈间木盒震得锁骨发麻，盒缝溢出的靛蓝幽光狂乱闪烁。枯爪探怀的瞬间，她脑中“嗡”的一声，药材铺药老鬼往石臼倾撒毒晶的画面骤然清晰——是那能燃起靛蓝妖焰的剧毒晶粉！
“当心毒粉！” 苏晓嘶声尖叫，完全是本能驱使！
萧珩反应快至巅峰！无暇思索苏晓何以知晓，身体己先于意识行动！他一把拽过离得最近的一名内卫，狠狠挡在身前作盾！同时厉声暴喝：“闭气！快往后退！”
终究慢了半分！
枯爪掏出的手猛然向外一扬！
“噗！”
一大蓬闪烁着妖异青蓝幽光的粉末，如毒瘴天降，劈头盖脸洒向牢门口拥挤的人群！
粉末触及牢中潮湿空气，“嗤嗤”作响，瞬间腾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靛蓝色毒雾！烟雾翻滚弥漫，浓烈刺鼻的苦杏仁恶臭轰然炸开，顷刻将门口那片区域彻底吞噬！
“啊！我的眼！瞎了！”
“咳咳！呃…呕——！”
“毒雾！是毒雾！快逃命啊！”
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呛咳、痛苦的干呕、绝望的嘶嚎瞬间爆开！门口水泄不通的人群彻底崩溃！如无头苍蝇般互相推挤、践踏！靛蓝毒雾汹涌翻滚，火光在雾中扭曲狂舞，憧憧人影幢幢鬼魅，森罗地狱不过如此！
混乱中，苏晓被一股巨力狠狠搡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石墙！眼前唯见翻滚的靛蓝毒雾，刺鼻的苦杏仁味呛得她涕泪横流，目不能视！只闻杂沓的奔逃声、凄厉的惨嚎、还有那枯爪发出的、夜枭般刺耳的尖利怪笑，迅速隐没于毒雾深处！
“密钥！密钥还在…” 苏晓咳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欲望向密钥滚落之处。
毒雾翻腾，人影幢幢。
就在那片靛蓝毒瘴的边缘，靠近方才仵作位置的石板地上——
一只骨节粗大、沾满污泥与秽物的手，正死死攥着那块血污淋漓、滴淌靛蓝毒液的星纹密钥！
那手的主人半趴于地，身着刑部仵作那身油垢斑驳的灰布衫，正是方才吐得昏天黑地那位！他脸上糊满涕泪与呕吐残渣，然而那双眼睛，透过弥漫的靛蓝毒雾，却死死钉在掌中密钥之上，瞳仁里盛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丝扭曲、疯狂的贪婪！
他抓住了！在极度的混乱与死亡的阴影下，他竟真将这索命之物攫入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