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猪场外围角落的猪粪堆积区。阳光透过稀疏的草棚顶,投下几道晃眼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土腥和发酵的气味。聂晟正用力挥动铁锹,汗水浸透了他背后的粗布短衫,紧贴在贲张的背肌上。
是窈捂着鼻子,秀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尽量踮着脚尖,避开地上的污秽,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挥汗如雨的高大身影靠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干净细棉手帕包着的、还带着余温的玉米面窝头。今天她特意换了条干净的鹅黄色裙子,发梢还别了一朵小小的紫色雏菊。
聂晟察觉到有人靠近,动作一顿,警惕地回头。看到是河边见过、此刻脸蛋又红扑扑的小姑娘,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微动,随即又恢复冷硬。他没说话,继续低头干活,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砸在脚下的尘土里。
“喂…那个…晟…是吧?”是窈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试探,“你…你干活累不累?这个…给你吃!”她飞快地把手帕包着的窝头往前一递,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聂晟停下动作,看着递到眼前的、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窝头,又看看女孩紧张得微微颤抖的手和绯红的脸颊,沉默了几秒。“不用。”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没那么冷了。
是窈没想到会被拒绝,大眼睛里瞬间漫上一层水汽,亮晶晶的,声音带着委屈:“为…为什么呀?我特意拿的!干净的!我…我没碰脏的地方!”她以为他嫌弃这简陋的食物,或者嫌弃她。
聂晟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某种无害又脆弱的小动物,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他心底那点坚冰,似乎被这委屈的眼神烫了一下。
“你…你拿着嘛!”是窈把窝头又往前送了送,带着点固执的娇憨,“我爹说…说猪食剩了…呃,不对,是我娘说…帮忙的都要吃饱…”她越说越小声,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蹩脚得可笑,脸颊更烫了。
聂晟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终于伸出手。他粗糙、沾着泥污的大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只捏住了干净的手帕一角,接过了那个温热的窝头。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奇异的微麻感。
“…谢了。”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干涩。
是窈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像初春枝头骤然开放的花朵:“不客气!”成功啦!她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撒欢蹦跶。看着他接过食物,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甜丝丝的。她不敢多留,生怕被爹娘发现,也怕自己脸红得太过分,像只受惊的小鸟,转身就轻盈地跑开了,嫩黄的裙角在身后飞扬。
聂晟看着女孩雀跃跑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温热的窝头。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粗糙的口感,却带着粮食朴实的甜香。他靠着身后粗糙的木桩,慢慢咀嚼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是家小院的方向,那冷硬的、几乎从未有过弧度的唇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松动。这陌生的暖意,悄然在心间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