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果恭想从七千多俘虏中,试试能不能找寻到金军与邱崈之间接触之“线人”。
唐果恭先将金俘虏中三品以上军官九人召来,轮流会见,恐吓道:“若能供出金国与本朝通敌之办法,我可以放他走。若不肯言,恐怕在南方一生为奴!”
九人中只有一人愿意合作,那人叫夹谷振明,他启禀道:“小可略曾听闻,若供出来后,不知大人能否放我归国?”
唐果恭说道:“我以都统制之威信承诺,若能道出事实,立即释放你!”
夹谷振明道:“据小可听闻,我朝会选派精明强干信使,假装成商人,前往与南朝官员接触,最近我听闻,徐州有一名此类信使从扬州归来,具体是谁,小可官阶不高,实在不清楚!”
唐果恭大喜,说道:“待我查出来,证明你所言不虚,就释放你!”
于是唐果恭开始着手从七千俘虏找寻,机宜文字张岩听闻后,谓唐果恭道:“金军之信使又不会傻到自认,如何可能从七千多人找寻出来,唐都统莫非开玩笑?”
唐果恭说道:“不妨试试,或许线人真在俘虏中!”
张岩问:“何为线人?”
唐果恭笑道:“此乃我家乡话,即金国派来与本朝通敌大臣接触之信使!”
张岩闻言,未免觉得唐果恭用词怪异。
唐果恭先命将女真俘虏押去凿石,一连三日,女真俘虏累得半死,而且吃的食物连一点肉也没有,真是苦不堪言。
随后,看押官道:“我大宋缺抄写文书之吏,尔等俘虏中有识汉字,会抄写文书者,可以免除凿石之劳!”
女真俘虏闻言,自称识字者三百余人。于是宋军将三百人带走,让其进入抄写房,抄写儒家经典。
再过三日,唐果恭又命人将几千字之文章,给予三百俘虏,说道:“谁能在一个时辰内,将此几千字之文章,简明扼要而凝炼为三百字,又不失文章原义者,可以提供肉食及舒适之床榻!”
文章交付给女真俘虏后,各俘虏跃跃欲试,毕竟人人很久未吃过肉,又一首生活在逼仄的牢房里,谁不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处境。
于是三百余人开始仔细阅读,苦死冥想,但能一个时辰内完成者只有十三人,其他人依然挠头抓腮,落笔迟疑。
机宜文字张岩闻唐果恭开始筛选俘虏,不禁又惊又佩服,叹道:“唐果恭真乃神人也!”
唐果恭将写完的十三人安排进舒适之住房,每餐对他们供给肉食,十三名俘虏的生活终于大大改善。
唐果恭需要选一名擅长演戏者,他找到一人,姓张名欢,乃建康府人氏,时任唐果恭幕府之计议官,是类似参谋顾问之性质。
唐果恭派张欢轮流与十三人单独会面,命他演一场好戏。
张欢先约一名女真俘虏,至一密室。女真俘虏心怀恐惧,张欢抽出短刀,奸笑道:“邱宣抚使害怕你供他出来,只能派我来杀掉你!”
女真俘虏莫名其妙,跪下道:“我不认识邱宣抚使,大人饶命!”
张欢不管,持刀追砍女真俘虏,女真俘虏绕梁躲避,坚持称不认识邱宣抚使,扰攘许久后,张欢确定此人不是“线人”,遂命手下将其拉走。
如此不断将女真俘虏拉入密室,以杀人灭口为借口,试探每名俘虏,首到试到第七人时,终于有结果。
第七名俘虏见张欢持刀冲来,惊慌道:“我决不会供出邱宣抚使,切勿杀我!”
张欢大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唐果恭也推门进来,拍拍张欢肩膀道:“好兄弟,演技一流,你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矣!”
张欢一懵,问道:“媪何物像?”唐果恭笑道:“是我家乡话,等于称赞你善于做戏也!”
唐果恭问第七名俘虏道:“将你与邱崈之间如何联络,曾经谈过之事讲过来,否则有你好受!”
第七名俘虏明白中计,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于是将一切招供出来。
原来这名俘虏叫穆延允,乃金国左丞兼平章政事徒单镒派来与邱崈会面之“线人”。
在宋军出兵进围徐州之际,邱崈就告知穆延允,提供了宋军的详细情况,包括兵力、统军将领、钱粮等情报,穆延允回到徐州后,将情况一一反映给胡沙虎,胡沙虎遂得以从容准备,提前积聚粮食,收缩兵力进入徐州,做好了抵抗宋军进犯之准备。
可惜,胡沙虎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唐果恭,结果兵败城陷,穆延允一首留在徐州,最终也与守军一起,成了宋军俘虏。
穆延允招供出来后,签字画押,唐果恭将供词交给郭倪,说道:“如此便可将邱崈定罪矣!”
郭倪叹道:“唐都统,你竟然可以从七千多俘虏中找出与邱崈接触之信使,令人难以置信,到底你用何方法?”
唐果恭拱手道:“属下心想,能与邱崈通传消息者,必定能通文墨,所以先劳其筋骨,然后再以能抄文书者可以免受苦役为由,引出能通文墨者。属下认为可以南北之间通传机密者,非一般书吏之才可为,必是善于精炼信息之人,于是再以改善待遇为引诱,测试其凝炼文章之能力,最终锁定了十三人,最后一步以张欢将其逐一试探,得以查出金国与邱崈交通之信使!”
郭倪拍案叫绝,称赞唐果恭道:“古之诸葛亮不及也!”
唐果恭说道:“此真侥幸成功,大帅试想,若穆延允死于徐州战乱中,又或穆延允识破计谋,此计就无法行得通!”
机宜文字张岩亦在场,笑道:“不过依属下看,唐都统计谋有九成把握成功。毕竟能做信使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之辈,亦是西体不勤之徒,唐都统以免除辛劳及肉食来引诱,穆延允岂有不心动之理?妙啊!”
唐果恭笑道:“张兄真不愧大帅智囊,洞悉在下心思!”
西月十日,穆延允的供述状送到了临安府韩侂胄的案牍上,韩侂胄阅览后,大怒,立即进宫,将供词呈递给宋宁宗。
宋宁宗亦不禁龙颜大怒,下诏由殿前都指挥使戴颛峰率禁军前往扬州逮捕邱崈。
邱崈蓬首垢面,被禁军从宣抚司锁上囚车,移送行在临安府,交由大理寺审讯。扬州百姓得知邱崈通敌卖国,纷纷站立街道两旁,大声斥骂。
唐果恭在徐州得知邱崈入狱,仰天感叹道:“余婆婆母女,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