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租界边缘的废弃教堂地下室,昏黄的煤气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楚云舒指尖轻叩着斑驳的木桌,面前铺开的浦东地图上,六个红圈标记着可疑的日军活动点。
"大丰棉纺厂东南角,每天傍晚有五辆卡车进出。"王铁柱用铅笔尖点着最大的红圈,袖口沾着新鲜的泥浆,"车辙很深,但帆布罩着看不清货物。守卫换岗时有规律——"他模仿着日式口音,"'桜が散る'(樱花凋零)和'鉄の心'(铁之心)。"
桌对面,穿着码头工装的侦察员阿炳补充:"我们在三林塘发现这个。"他推过来一个生锈的铁罐,内部残留着诡异的蓝色结晶,"就埋在河滩上,附近有马蹄印和...这个。"一张烧焦的纸片上,隐约可见"第731部隊"几个字。
楚云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编号她在德国医学期刊上见过——日军在东北设立的所谓"防疫给水部队",实则是活体实验的恶魔巢穴。
"大小姐,英国人的货到了。"沈墨无声地出现在楼梯口,盲杖上挂着一串水珠,"在七号码头3号仓库,清单和约定有出入。"
雨夜中的七号码头静得可怕。楚云舒披着蓑衣,借着闪电的光芒查看木箱——本该是二十挺维克斯机枪,实际只有十五挺,但多了五箱标注"农机零件"的金属管。她撬开一看,竟是德制PAK36反坦克炮的炮管!
"史密斯这老狐狸。"她冷笑。英方私下调整军火构成,分明是预判日军可能动用装甲力量。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木箱上。这批军火是用法租界地产做抵押,通过青帮关系从香港走私来的。但最关键的一环还缺——
"喀嗒"一声,仓库角落的暗门开了。戴雨帽的男子递来牛皮纸包:"周先生给的名单。"展开是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后面标注着特长:炮兵操典、战地急救、电台操作...全是溃散的十九路军技术人员!
"人在哪?"
"闸北贫民窟,分散躲藏。"男子压低声音,"周先生说,'瓷器店要打老鼠,就得先藏好碗筷'。"
楚云舒懂这暗喻。那位不能首呼其名的"周先生"(暗示历史上的地下党领导人)在提醒她:在上海这座瓷器店与日军对抗前,必须保存好技术火种。
---
三天后的深夜,黄浦江支流响起不寻常的水声。十二艘伪装成渔船的平底船,载着拆卸的机床和戴着眼罩的工人,悄然驶向浦东腹地的芦苇荡。每经过一个岔口,就有两艘转向不同方向,最后只有西艘抵达真正的目的地——一座被故意做旧成废弃模样的砖窑厂。
"小心齿轮组!"王铁柱指挥着卸货。窑厂内部别有洞天:加固的地下空间里,十五名技术工人正在组装一条微型生产线。核心是那台从德国秘密进口的克虏伯精密机床——表面是纺织机械,实则可以车制枪管膛线。
楚云舒检查着第一批产品:外形仿造汉阳造的步枪,但枪机结构融合了毛瑟98k的优点。她举起试射,"砰"地一声,二百米外的铁皮罐应声而穿。
"每月最多六十支。"负责的技师老陈抹着机油,"材料不够,特别是弹簧钢..."
"吴淞口那艘沉船里有日军废钢。"楚云舒递过一张潮汐图,"初八退大潮时去打捞。"
角落里,新到的十九路军炮兵教官老赵正用木棍在地上画图:"37mm炮要这样部署..."周围蹲着二十个精选的厂卫队员,其中三人飞快地在膝盖上的小本子记录。
地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三长两短。所有人瞬间熄灯静默。楚云舒贴着潜望镜看到:八百米外的河汊口,一艘日军巡逻艇正用探照灯扫视沿岸。灯光掠过砖窑的伪装网时,她清晰地看到艇上新增的装甲板和架设的机枪位。
巡逻艇最终转向离去,但楚云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日军加强内河巡逻,说明运输线正在被压缩。她转向沈墨:"通知'利民'船队,改走太湖-苏州河支线,货物分装成瓷器与丝绸。"
---
云舒医院顶楼,小雪正对着晶体中的蓝光冥想。突然她尖叫着后退,打翻了茶杯:"楚姐姐!那东西在唱歌!是...是日本童谣《樱花》的调子!"
楚云舒立刻把晶体放入铅盒。几乎同时,窗户玻璃发出细微的震颤声——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她举起望远镜,虹口方向有三架日军侦察机低空掠过,机翼上的红日标记刺眼如血。
"第三次了。"林医生递来电报,"今天上午,日军以'士兵失踪'为由,强行搜查了闸北三家纺织厂。"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听筒里传来法租界巡捕房王探长的暗语:"楚小姐,您订的'苏州白鱼'明天到货,但渔夫说要加价三成..."——意即明日的军火运输被青帮坐地起价。
楚云舒刚挂断,秘书又匆匆进来:"大小姐,宋先生(暗指宋子文)的秘书来电,说美国考察团想参观您的难民收容所。"
这是个危险信号。美方突然关注,说明日方可能在外交层面施压。她迅速写下:
1. 收容所立即转移二十名有军事背景的难民;
2. 准备虚假的物资消耗账本;
3. 让几名"演员"扮成传教士在场。
处理完这些,己近黎明。楚云舒揉着太阳穴翻开最新情报:日军在公共租界日本小学操场公然架设高射炮;三井洋行突然收购浦东三家缫丝厂;意大利领事馆武官频繁出入虹口料理店...
这些碎片拼出一幅清晰的图景:日军正在多线推进,军事威慑、经济渗透、外交施压三管齐下。而她手中可打的牌——刚刚萌芽的兵工厂、未完成训练的武装、尚未贯通的地下运输网——还远远不够。
"大小姐!"王铁柱突然破门而入,手里攥着带血的布条,"侦察组在川沙失踪两人,只找回这个!"
布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七...辻...魔鬼...吃人..."背面粘着奇怪的黏液,在紫外灯下泛出荧光。楚云舒心头一紧——这和她三年前在哈尔滨见过的"马路大"(日军活体实验受害者)描述的症状一致!
她猛地推开窗户。晨雾中的黄浦江如同一条灰白的巨蟒,将上海分割成两个世界。对岸的浦东某处,恶魔正在铸造更恐怖的武器。
"通知所有小组。"楚云舒的声音冷得像刀,"启动'寒食计划'——兵工厂转移至备用地点;技术骨干化整为零;在川沙放出假消息,就说..."她眯起眼睛,"发现共党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