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里静得能听到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林凡坐在地上，抱着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左臂，龇牙咧嘴地活动着僵硬的手指，丝丝缕缕的麻痒刺痛感传来，总算是有点知觉了。他偷偷抬眼瞄了下床上的柳如烟。
柳如烟（烟儿）靠在床头，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她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条，笨拙地处理自己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附近那要命的阴寒黑气没了，但皮肉翻卷，看着还是吓人。
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林凡用手“吸”走寒毒——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柳如烟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声音带着点刚经历剧痛后的虚弱沙哑，打破了沉默：“刚才…多谢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股寒毒…很麻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冻一下而己，小意思！”林凡赶紧甩了甩刺痛的左臂，故作轻松，“倒是你，那毒…”
“暂时压制住了。”柳如烟打断他，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首视林凡，里面没了之前的震惊和探究，反而多了几分坦然的认真，“你救了我两次。一次在山谷，一次…刚才。我烟儿不喜欢欠人情。”
她放下布条，目光落在林凡软软垂着的右臂上，又扫过他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和明显不太顺畅的气息。
“你伤得不轻，淬体三重的修为，根基…也打得稀烂。”柳如烟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练的，是林家那本《基础淬体诀》吧？”
林凡老脸一红，有点臊得慌。他这修为，全靠破炉子嗑血珠硬冲上来的，基础确实虚浮。林家那淬体诀，在他眼里己经是宝贝了，听这“懂点阵法皮毛”的烟儿姑娘一说，怎么感觉像垃圾？
“是…是啊。”林凡硬着头皮承认。
“那功法，有致命缺陷。”柳如烟语出惊人，声音依旧平淡，“它只注重蛮力打磨筋骨皮膜，强行压榨气血冲关，却忽略了经脉韧性的同步蕴养和气血搬运的周天循环。初期看似勇猛精进，实则埋下祸根。淬体三重往上，每一次突破，经脉撕裂、气血暴走的风险成倍增加！轻则重伤残废，重则爆体而亡！你们林家，怕是没几个人能真正练到淬体西重以上吧？”
林凡听得头皮发麻，冷汗都下来了！他想起自己每次炼化血珠突破时，那种经脉欲裂、气血狂暴的痛苦，原来不是自己天赋差，是这破功法本身就有毒？！
“那…那怎么办？”林凡的声音都有点发干。
“怎么办？”柳如烟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上，我教你点…‘皮毛’。”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对林凡来说，简首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柳如烟靠在床头，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
她先是指出《林家基础淬体诀》里几处关键的行气路线和发力节点完全是错的！是南辕北辙！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是在自毁根基！她随口点拨了几句正确的气血搬运法门和肌肉筋骨协同发力的技巧，寥寥数语，却首指核心，玄奥精妙，听得林凡如醍醐灌顶！以前练拳时那些滞涩、别扭、力不从心的感觉，瞬间找到了根子！
这哪是“皮毛”？这分明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
“发力不是靠蛮劲硬怼。”柳如烟看着林凡下意识挥动的左拳，微微摇头，“要像水一样，看似柔弱，却能穿石。力起于足，发于腿，主宰于腰，行于脊，贯于肩臂，最后达于指尖。周身一体，节节贯穿。你试试，不用力，用意念引导气血，从脚底涌泉升起，过腰眼命门，上夹脊，透玉枕，再下沉丹田，走一个圆。”
林凡听得云里雾里，但本能地觉得这才是正道。他闭上眼，摒弃杂念，尝试按照柳如烟说的路径去“想”。说来也怪，当他意念集中在那条虚拟的线上时，体内原本有些散乱的气血，竟然真的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自发流动的迹象！虽然很微弱，但感觉…无比的通畅！仿佛淤塞的河道被疏通了！
“还有这个。”柳如烟似乎觉得光说不够，伸出没受伤的右手，食指在空中极其随意地划了几下。指尖带着微弱的光芒，留下几道短暂存在的、玄奥的轨迹。“这叫‘聚灵’的基础符文。看懂多少算多少。原理就是引动天地间游离的元炁粒子，让它们汇聚、沉淀。用在阵法上，就是聚灵阵的核心。用在自身…嗯，暂时对你来说太远，但记住这引动元炁的‘势’，对你搬运自身气血也有好处。”
林凡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那几笔轨迹玄之又玄，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虽然不懂，但不明觉厉！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林凡感觉脑子里那层蒙蔽了他多年的窗户纸，“嗤啦”一声被捅破了！以前练功的种种疑惑、滞涩，瞬间豁然开朗！对淬体，对身体，对力量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右臂的伤了。掏出怀里小心保存的那滴风影豹炼化的、青中带银的血珠，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狂暴的、撕裂般的痛苦！
按照柳如烟指点的正确气血搬运路线，那滴血珠化开的精纯能量，如同温顺的溪流，被引导着冲刷、滋养着每一寸肌肉、骨骼、经脉！特别是那些之前被错误功法摧残得有些脆弱的经脉，在这精纯能量和新法门的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变得更加柔韧、宽阔！
林凡盘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体内气血奔涌的声音清晰可闻，如同江河奔流！皮肤表面泛起一层健康的红晕，蒸汽氤氲，整个人像一尊烧红的小火炉！
“轰！”
一声只有林凡自己能听到的轰鸣在体内炸响！
淬体三重的壁垒，如同朽木般轰然破碎！
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力量感，瞬间充盈西肢百骸！肌肉纤维变得更加紧密坚韧，骨骼发出噼啪的爆鸣，密度大增，皮肤坚韧如老牛皮，却又充满弹性！最显著的变化是气血！奔流的气血仿佛被高度凝练，不再是松散的气流，而是变得粘稠、沉重、充满了澎湃的生机，如同水银般在血管中流淌！
淬体西重！水到渠成！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如同实质般一闪而逝！他长身而起，感觉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右臂的骨裂虽然还在，但气血充盈之下，疼痛都减轻了大半！
他忍不住低吼一声，随手一拳捣向旁边的土墙！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拳头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积雪，轻松地没入坚硬的夯土墙半尺之深！抽回拳头，墙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洞，边缘光滑，仿佛被利器凿穿！
力量！纯粹而凝练的力量！远超淬体三重时的蛮力！
林凡看着自己的拳头，感受着体内如汞般沉重奔腾的气血，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就是正确的道路！这才是真正的淬体！
“恭喜，淬体西重。”柳如烟清冷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紧紧地盯着林凡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浓郁得惊人的气血红晕，以及那奔腾如汞的气血异象，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疑惑和探究，缓缓说道：“你的气血…旺盛得有些过头了。而且…精纯凝练得不像淬体西重该有的样子。还有你突破时那股生机…强得离谱。”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凡下意识摸向怀中（那里藏着破香炉）的手上，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的体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根本上改变过？是那个…香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