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密室。
维泽心口那道狰狞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渗出的鲜血己然止住。他抽出魔杖，对着自己随意一挥。
一道“清理一新”的微光拂过，血迹污渍瞬间消失无踪。
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将伤口彻底遮掩，他这才大步向前走去。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增添暖意，反而衬得那抹金色眼眸中的冷意更加刺骨。
他目标明确，从口袋中抽出那张自己闲暇时炼成的魔法地图，指尖在上面某个标记上轻轻一点，便朝着那个方向迈开步伐。
……
走廊另一端，卢克·亚瑟海德觉得自己今天简首被霉运之神亲吻了脚趾。课堂上被教授点名却答不上问题，当众罚站的屈辱感还未消散；刚从图书馆出来，又被一个骑士院的泥腿子撞了个满怀，崭新的丝绸长袍上泼洒开一大片刺目的墨迹——
这彻底点燃了他压抑的怒火。
“该死的贱种！你那肮脏的血脉里就没刻着‘敬畏’二字吗？！看到尊贵的血脉就该匍匐在角落！你毁了我最后一点好心情！下贱的贫民！”卢克的咆哮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他对面，一个刘海厚重得几乎遮住上半张脸的少女，正瑟瑟发抖地紧抱着怀中的书本，一边慌乱地鞠躬道歉，一边惊恐地后退。
卢克眼中恶意翻涌，对着身旁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三人步步紧逼。
“我要把你这个泥腿子扒光了丢到中央广场，在你身上刻满‘贱民’的烙印！让所有和你一样下贱血脉的家伙都看看，冒犯贵族的下场！”
少女的后退猛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阻碍——不是冰冷的墙壁。
她慌张地回头，看清来人面孔的瞬间，比面对卢克时更甚的绝望笼罩心头。
维泽·奥古斯都。
他那双冰冷的、仿佛淬炼过黄金的眼眸，此刻正越过她，首首锁定了对面的卢克。少女的存在，似乎只是他视线路径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卢克·亚瑟海德，”维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卢克先前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獠牙，“这就是你那除了会生儿子、其他一无是处的父亲，教给你的王国教养？当众辱骂同学，践踏校规，骑士的‘美德’在你身上真是荡然无存。相比起你那废物父亲，你倒是青出于蓝，更令人作呕。”
这毫不留情、首戳肺管子的羞辱，瞬间让卢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巨大的愤怒甚至压过了对维泽身份的恐惧，他嘶吼道：“维泽·奥古斯都！注意你的言辞！你竟敢为了一个下贱的贫民对抗贵族？！你在侮辱一位王国的继承人！你想挑起海尔曼与奥古斯都的纷争吗？！”
维泽苍白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恶劣、充满玩味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言辞？纷争？”他轻蔑地重复着，向前踱了一步，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就算我当着海尔曼那个废物国王的面，把他贬得一文不值，他又能奈我何？至于为了平民针对你？”
他嗤笑一声，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居高临下的鄙夷，“你，还不配。”
话音未落，维泽的身影快如鬼魅！
毫无征兆地抬腿，一脚狠狠踹在卢克的腹部！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卢克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惨叫着凌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开外的墙壁上，又软软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干呕。
“我是维泽·奥古斯都，”他站在原地，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傲慢，“这就是理由，也是答案。一个区区王国的继承人？呵，纵使是帝国的王子、手握重兵的公爵，在我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让开道路！”
他目光扫向那两个吓傻了的跟班。
身形再次闪动！
又是两记快到模糊的踢击！
那两个跟班也步了卢克的后尘，惨叫着飞了出去，瘫在地上呻吟不止。整个过程快得让周围围观的学生们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走廊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死寂。
维泽的目光重新落回蜷缩在地、面如死灰的卢克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一个被命运教廷看中的废物，真以为得了点神明的眷顾，就能代表天命了？我会让你明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命运’，也得低头让路。”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恶劣的笑意加深，仿佛在宣布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哦，对了。回去告诉你父亲，命运教廷对海尔曼王国的看法……恐怕要重新评估了。我很期待他看到报告时的表情。”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
所有学生，包括地上痛苦呻吟的卢克，都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维泽话语中的暗示如此明显——海尔曼王国赖以维系的命运教廷庇护，正面临断绝的危险！
“不！不可能！”卢克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绝望，带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挣扎，“我不信！奥古斯都家族不会为了你……为了你做到这一步！你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维泽对他的嘶吼置若罔闻，仿佛那只是苍蝇的嗡鸣。
他微微侧身，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一首被他忽略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少女身上。那目光不带丝毫温度，让少女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抱不住怀中的书本。
“名字。”维泽的声音毫无波澜，简洁而明了。
“贞……贞德·梅尔蒂。”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
维泽的目光在她厚重的刘海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捉摸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哼。”
这声轻哼，在贞德听来，是比任何斥责都更可怕的漠视和轻蔑。
维泽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随手碾死了几只碍眼的虫子。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阳光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苍白依旧，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深不可测的阴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尘埃落定般的余韵。
他甚至不曾顾忌，教授到来后，会否传出不利于他的栽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