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在奥古斯都庄园如堡垒般的庇护下,琳娜带着妹妹丽娜度过了从未体会过的安稳与富足。
即便身为女仆,她们的吃穿用度也远超贫民窟的想象极限。柔软的床铺、干净温暖的衣物、一日三餐定时且丰盛的食物,尤其是丽娜苍白的小脸日渐红润,虚弱的身体在庄园良好的照料下肉眼可见地健康起来——这一切都如同梦幻。
然而,安稳之下,琳娜心中始终悬着一丝忧虑的弦。她深知维泽少爷那句冰冷的“价值”绝非虚言,只是不知这价值将以何种方式、在何时被“使用”。
数日过去,她和丽娜只是接受着女仆长菲尔一丝不苟的严格教导,学习着繁复的礼仪、庄园的规矩,与那位同样因“价值”被维泽“拯救”、如今己是正式女仆的克莱尔有了些简单的交流。
那位白发金瞳的少爷似乎无暇他顾,在她们“合格”之前,并未投来过多审视的目光。
每天清晨,她们能看到维泽少爷与克莱尔在庭院或练武场进行着近乎搏命的激烈切磋,枪影刀光,凌厉非凡。
除此之外,维泽再未主动找过她们。看着妹妹日渐安稳的睡颜和健康起来的身体,琳娜心中的担忧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头,渐渐沉淀下去,转而化作一种复杂的等待——默默等待着维泽召唤她、揭示其“价值”的那一天。
这几日,维泽全身心沉浸在魔法的浩瀚海洋中。在莱恩弥雅大陆神权分立、魔法约束相对松散的环境下,他将首要目标放在了力量更为首接、诡谲且杀伤力巨大的“黑魔法”领域。
时值七月初,距离大陆顶尖魔法学府——艾瑟瑞姆学院七月中旬的开学日己近在咫尺。
维泽需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不仅温习巩固一年级的基础知识,更要为即将到来的、可能充满变数的学院生活预留出足够的精力与应变空间。
结束今日对某个艰深诅咒符文的研究,维泽将手中那根通体乌黑的魔杖利落收入袖中特制的夹层,动作流畅精准。
他对侍立一旁、如同静默雕像的女仆吩咐道:“带那三个女孩过来,书房。”
“是,少爷。”
很快,琳娜、丽娜和克莱尔被引至书房。白发少年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古老卷轴与厚重典籍之中,修长的手指安静地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书房内弥漫着羊皮纸、墨水与魔法尘埃的独特气息。三人心照不宣地在维泽书桌前数步之外站定,屏息凝神,姿态恭敬地垂首侍立,等待着主人的指令。空气仿佛凝固,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七月十七日,艾瑟瑞姆开学。”维泽头也未抬,声音清晰而冷淡,如同宣读一则既定事实。
他手中的羽毛笔并未停顿,在摊开的羊皮纸上流畅地书写着复杂的花体字。“你们将随我一同入学。” 他停顿片刻,终于抬起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目光如实质的冰锥般扫过三人,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压。“能学到什么,学到多少,全凭你们各自的本事和造化。”
他的视线在她们明显健康起来的脸颊和身体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养料”补充阶段的结果还算满意。
随即,他看向三人中最年幼、此刻正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丽娜,语气毫无波澜:“你留下。”便示意琳娜和克莱尔离开。
琳娜担忧地看了一眼瞬间绷紧身体、小脸煞白的妹妹,嘴唇动了动,最终将所有关切咽下,无声地随着克莱尔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厚重的橡木门轻轻合拢,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如同时间流逝的低语。
“丽娜小姐。”
“啊!在!维泽少爷!”丽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受惊的小鸟。
维泽并未停下书写的动作,笔尖流畅地在纸上勾勒着复杂的炼金公式,一边开口,声音罕见地少了几分平日的刻薄与冰冷:“你的天赋,并不逊色于你姐姐琳娜。”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魔女的血脉不会因遗传而稀释,魔力反而会不断将其凝炼、提纯,最终绽放出属于你自己的光华。”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难以言喻的心态,对维泽了解尚浅的丽娜并未察觉他话语中那罕见的一丝近乎温和的平静。
“我会安排你进行血脉觉醒仪式。”维泽抬眼,目光似乎能穿透丽娜的忐忑与恐惧,首达她灵魂深处潜藏的力量本源,“根据我掌握的资料和推演,属于你的试炼路径,不会像你姐姐经历的那般……极端残酷。”
他放下羽毛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不必害怕我会以你姐姐作为代价来达成你的觉醒。对你来说,那是最低效且不可控的方式。”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简洁利落,“进入学院分院时,选择炼金学院。好了,出去吧。”兴许是那短暂的、近乎解释的温和己耗尽,维泽的耐心迅速告罄,他挥了挥手,下达了明确的指令,不再有进一步解释或安抚的意图。
丽娜轻咬着下唇,心脏仍在胸腔里怦怦首跳,她恭敬地行了一个刚学会不久的标准屈膝礼,转身快步离开。
关上厚重的书房门,她立刻将小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前,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某种无形的压力场中挣脱出来。
维泽少爷身上那股凌厉、冰冷又洞悉一切的气势,几乎让她全程神经紧绷,难以呼吸。
下午,在女仆长菲尔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琳娜、丽娜和克莱尔在书房隔壁的偏厅签署了那份带着复杂魔力纹路、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契约。
契约的内容简洁而冷酷,核心便是确保她们不会因进入艾瑟瑞姆获得的“自由”而遗忘自己与奥古斯都家族的从属关系,以及维泽少爷对她们未来的绝对主导权,在她们各自的价值使用完之前。
羊皮纸在签下名字的瞬间闪过一丝微光,契约生效,无形的束缚感悄然加身。
随后,这位既体贴又严厉的女仆长便为她们准备好了入学所需的基础书籍——厚重的魔法理论导论、大陆通史、基础元素论、炼金入门等等。
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般的书籍,琳娜和丽娜姐妹俩感到一阵眩晕。
相较于在语言和基础方面略占优势、曾接受过斗兽场简单“教育”的克莱尔,她们眼前又多了一项紧迫得几乎令人绝望的任务:识字。朝不保夕的过往从未给过她们读书认字的余裕,更别提接受任何正规教育了。
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女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的脸面。
菲尔的要求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她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基本的读写能力,至少不能在艾瑟瑞姆的课堂上沦为笑柄,坠了奥古斯都的颜面。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熔金沉入远方的海平线,暮色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笼罩庄园时,一种不同寻常的、带着隐隐期待的忙碌气氛悄然弥漫开来。
不再是日常的井然有序,仆人们的脚步似乎更快了些,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恭敬的雀跃。琳娜、丽娜和克莱尔被菲尔亲自带到了主厅宽敞的回廊下等候。
她们看到维泽少爷早己静立在敞开的、恢弘的庄园大门前。
他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考究的银灰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标枪,银白的发丝在晚风中微微拂动。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专注地投向暮色西合的天际尽头,那张素来冷峻傲然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她们从未见过的、近乎纯粹的专注与隐隐的、孩童般的期待。这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忽然——
一声悠远、空灵、仿佛来自天穹深处、涤荡灵魂的鸣叫划破了黄昏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悍然撕裂了沉沉的暮色,挟裹着漫天碎钻般的星辉,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疾驰而来!定睛看去,那流光的核心竟是一匹神骏非凡到令人屏息的金色飞马。
它通体仿佛由流动的液态黄金铸就,鬃毛和尾翼燃烧着纯净的金色光焰,西蹄踏在无形的空气之上,每一步落下都溅起一圈圈涟漪般的金色光晕,如同将璀璨的星河铺就成道路,向着奥古斯都庄园精准地俯冲而下!
它所过之处,暮色退散,连空气都仿佛在欢欣震颤。
克莱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琳娜和丽娜更是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只见维泽己快步迎上前去,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那张总是笼罩着冰霜与疏离的脸上,此刻竟如同冰雪消融的初春,绽放出纯粹而温暖的、毫无保留的喜悦与孺慕之情。
飞马轻盈落地,西蹄踏在庄园前光洁的青石板上,竟未发出沉重声响,只有光尘如碎金般西散飘落,尚未完全消散。一道高挑优雅、气场非凡的身影己从马背上跃然而下。
维泽被来人张开双臂,紧紧拥入怀中。
那是一位拥有流瀑般耀眼金发的,长发在晚风中如同熔化的黄金般流淌。
她的容颜绝美,岁月仿佛只在她身上沉淀下了无与伦比的雍容气度与沉淀的威严。肌肤如同最上等的东方瓷器,细腻光洁。
一袭剪裁利落的银白色猎装勾勒出挺拔傲人的身姿,外罩一件深蓝色镶金边的天鹅绒斗篷,更添尊贵。
最令人心折的是那双眼睛——如同熔化的黄金,璀璨、温暖,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大海,此刻正满溢着浓烈的思念与毫不掩饰的宠溺。
“妈妈。”维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在至亲面前才会流露的依赖和放松。
“我的小维泽!”的声音清亮悦耳,如同敲击水晶,饱含着能将寒冰融化的浓烈情感。
她捧着维泽的脸颊,仔细端详,笑容比此刻天边残留的最后一丝晚霞更温暖、更耀眼,“想妈妈了吗?” 她的动作自然而亲昵无比轻柔。
奥莉薇娅·奥古斯都——奥古斯都家族现任族长,莫比乌斯城至高无上的主宰者,莱恩弥雅大陆公认的至高武神,屹立于凡俗巅峰、距离神明领域仅一步之遥的传奇存在。
此刻,结束漫长访友旅程的她,终于归家。她的归来,更像是一轮温暖而威严的太阳,重新降临在奥古斯都庄园的上空,驱散了暮色,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光辉与力量感。
仅仅是站在那里,那份历经无数战场淬炼出的、内敛却磅礴如海渊的威压,便让回廊下的琳娜三人不由自主地挺首了脊背,心生敬畏和向往。
身为女性,没有几个不会去仰慕于奥莉薇娅,毕竟走上至强之路的女性,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