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图书馆的霉味裹着月光涌进窗棂,苏棠的指尖在墨镜腿上顿了三秒,才缓缓摘下那副总遮着半张脸的黑框镜。
银灰色的眼瞳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碎冰似的光,像极了林砚记忆里某个暴雨夜的闪电——那年他背着昏迷的小女孩在积水里跌撞,转角那棵老槐树下,他分明瞥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三年前的暴雨夜。”
苏棠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灰,指节抵着桌沿微微发颤,
“你救的实际是顾清欢,但树后还有个被洪水冲散的小丫头。她抱着块碎砖蹲在泥里,看着你背上的人说‘别怕,我带你去医院’,突然就觉得……”
她喉结动了动,“突然就觉得,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
林砚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原身的记忆里,他记得那个雨夜,记得怀里滚烫的体温,记得顾清欢后来哭着说“哥哥你是我的英雄”,却独独不记得树后还藏着另一个人。
首到苏棠从外套内袋摸出枚半指宽的玉佩,青玉上的刻痕在他掌心硌出红印——那串族谱编号,和他在孤儿院偷翻过的林家旧谱一模一样。
“林婉儿是我母亲。”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走的时候只留了这个,还有一句‘如果遇到姓林的男孩,替我看看他好不好’。”
她忽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涩,“我查了三个月才确定,那个雨夜背人的笨蛋,就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最近总梦见的女人,长发沾着水汽,抱着小婴儿说“阿砚别怕”,那声音竟和苏棠此刻的尾音重叠得严丝合缝。
玉佩在掌心跳动,像有生命似的,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所以你接近我,爆料顾清欢,都是因为……”
“因为我怕!”
苏棠突然拔高声音,银灰瞳孔里浮起水光,“顾家那老东西在查林婉儿的死亡记录,顾清欢最近总往档案室跑,我怕他们先一步找到你!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在首播里骂你废物?我是想让所有人觉得你没威胁,想替你挡枪——”
她突然哽住,抓起桌上的短刃往自己手背划了道血痕,“你看,我连自保的东西都备好了,可你偏要往漩涡里钻!”
林砚的呼吸顿在胸口。
他望着苏棠手背上蜿蜒的血线,忽然想起每次他被围堵时,那道踩着细高跟踏碎对方手腕的身影;想起课桌里歪扭的棠花,花瓣边缘总带着没擦干净的铅笔印——原来那些匿名情书,根本不是系统燃料,是一个妹妹藏了三年的忐忑。
“我必须查。”
他伸手按住苏棠颤抖的手背,体温透过伤口渗进去,“我梦见过她,梦见她抱着我哭,梦见她说‘阿砚要好好活着’。”
他喉结滚动,“我要知道她为什么离开,要知道顾清欢为什么伪造退学证明,要知道……”
他低头看向玉佩,“要知道我们林家,到底被谁动了手脚。”
苏棠的眼泪砸在交叠的手背上。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反手攥住林砚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那你答应我,明天顾清欢的生日宴别去。她请了武师境的未婚夫压场,我偷听到他们说要当众……”
“当众宣布我终身禁武?”
林砚扯了扯嘴角,“我昨晚翻了她的学生会邮箱,那封邀请函里夹着‘林砚身份存疑’的密报。”
他抽出手,将玉佩塞进苏棠掌心,“但正因为这样,我更要去。”
老挂钟在墙角敲响十二下。
苏棠最后看了他一眼,把短刃别回腿间,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旧报纸哗哗作响——头版照片是顾清欢戴着学生会徽章的笑脸,标题刺目:“青梧骄女顾清欢今日满十八,觉醒SSR级治疗武魂”。
次日清晨的学生会办公室飘着血腥气。
顾清欢踩碎第三只青花瓷杯,碎片扎进脚背也浑然不觉。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截图——老图书馆里,林砚和苏棠的手交叠在桌案上,玉佩的反光在镜头里闪了一下。
“林婉儿的私生女?”
她抓起桌上的全家福照片砸向墙面,相框里的顾父顾母笑得慈爱,“当年要不是我爸买通医院,你妈早该和你一起死在火灾里!凭什么?凭什么他林砚能活下来,能带着林家的气运耀武扬威?”
她扑到落地窗前,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今天的生日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就是个偷了我人生的野种!”
鲜血顺着她的脚背滴在波斯地毯上,像一串即将熄灭的红烛。
林砚在校外奶茶店的角落捏着加密档案。
方若雪的指甲盖泛着青白,她把热奶茶推过去时,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档案袋边缘:“这是我用管理员权限调的三年前火灾记录。”
她压低声音,“死亡证明上的林婉儿,身份证号对应用的是个无业游民。真正的林婉儿……”
她翻开档案,露出夹在其中的老照片,“在青梧学院当校医,己经当了两年。”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侧脸和苏棠有七分相似。
林砚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那里有行褪色的小字:“阿砚,妈妈在老地方等你”。
“她可能还活着?”
方若雪点头:“校医室的监控总在午夜十二点自动清空,我查了三个月,发现每个月十五号凌晨,有人用林婉儿的工卡刷开药品库。”
她突然攥住林砚的手腕,“你要找她,今晚十二点去校医室后面的储物间,墙上有个暗门——但你得小心,顾清欢的人最近总在那片转悠。”
傍晚的风卷着梧桐叶扑向天台面。
林砚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顾府,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隐藏任务【查清身份之谜】进度70%。”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里还留着苏棠的体温。
“不管真相多可怕。”
他对着晚风说,声音被吹得散在空气里,“我都要找到她。”
楼下车流的灯光扫过天台边缘,照出阴影里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人望着林砚的侧影,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银链——链坠是枚和苏棠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刻着“林”字的那面,还留着未擦净的血渍。
“终于……”她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你要回家了。”
深夜的月光把围墙染成银白色。
林砚蹲在顾府后巷的电线杆上,方若雪给的地图在掌心被汗浸得发皱。
他望着墙内游弋的巡逻保安,摸了摸腰间苏棠塞给他的短刃——刀鞘上还留着她今早贴的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别死”。
墙内传来顾清欢的笑声,透过雕花窗飘出来,像根细针扎在他耳膜上。
林砚深吸一口气,指尖扣住墙沿,纵身跃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