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烤肉的火爆程度，己经超出了锈骨镇居民的想象力极限。
现在，不光是镇子里的拾荒者和佣兵们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排队，就连隔壁几个聚落，那些消息灵通的家伙也开始闻着味儿开车赶来。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穿着风格迥异的皮衣，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拿到那串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烤肉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如出一辙的、没出息的幸福表情。
烧烤摊的生意，从日出到日落，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扳手甚至给他的“武装烧烤平台”加装了一个简易的叫号器，用的是某个废弃诊所里拆下来的零件，每次叫号，都会发出一声机械感十足的“下一位，幸运儿”，引得排队的众人一阵哄笑。
然而，在这片看似繁荣欢乐的景象之下，作为风暴中心的露帕，却在一天收摊之后，露出了与这火爆生意格格不入的凝重表情。
她将最后一串烤肉递给一个来自“砾石镇”的商人，婉拒了对方“明天多给我留五串”的请求，然后默默地开始擦拭烤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扳手和响尾蛇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一个在数着今天赚到的信用点，一个在保养他那把宝贝得不行的狙击枪。
“我们有麻烦了。”
露帕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正在数钱的扳手头也不抬，乐呵呵地说道：“麻烦？我们唯一的麻烦就是钱太多了，我这脑子都快算不过来了。露帕，你其实就是个会走路的印钞机！”
响尾蛇停下了擦拭枪管的动作，抬起头，他那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看着露帕，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己经透露出“我就知道”的意味。
“油头是完蛋了，”露帕将擦得锃亮的烤架放好，坐到了他们对面，表情严肃，“但别忘了，他只是‘矩阵食联’在锈骨镇养的一条狗。现在我们把狗打死了，你们觉得主人会怎么想？”
扳手数钱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挠了挠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不至于吧？为了这么个小破镇子，那种大公司……”
“我们只是踩死了一只蟑螂，但它的窝还在墙里。”响尾蛇冷不丁地开口，用他那标志性的刻薄腔调，将扳手天真的幻想彻底击碎，“而且这只蟑螂死前，肯定己经把我们的样子，尤其是露帕的火焰，清清楚楚地报告回去了。在‘矩阵’的字典里，没有‘算了’这个词，只有‘威胁评估’和‘清除方案’。”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烧烤摊上还残留着烤肉的余温和香气，但三人的内心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那我们怎么办？”扳手彻底没了数钱的兴致，他第一次感觉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比他想象中要庞大和恐怖得多。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响尾蛇将狙击枪重新组装好，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他站起身，看着远处逐渐被夜色吞噬的废土，“我需要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些事情。油头的失败，肯定己经通过某些渠道上报了。我们得主动点，去搞清楚上面到底是什么反应。”
“什么地方？”露帕问道。
响尾蛇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那笑容里混杂着危险和自信。
“锈骨镇的‘黑市’，”他说，“废土真正的信息中心。走吧，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废土生存法则’。”
夜色是废土最好的保护色。三人一车，没有开灯，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响尾蛇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片迷宫般的废弃工业区。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机油和某种不知名化学品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早己停转的齿轮和管道交错纵横，像远古巨兽的骨骸，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烧烤车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扳手开得小心翼翼，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说，响尾蛇，你确定是这儿？”扳手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毛，“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变异蜘蛛的老巢，而不是什么信息中心。”
响尾蛇坐在副驾驶上，怀里抱着他的狙击枪，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黑市如果开在镇中心，那还叫黑市吗？越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才越安全。记住，废土的第一法则，永远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露帕则显得兴致勃勃。她坐在车厢后部，单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一只在夜间巡视自己领地的猎豹。对她而言，危险和未知，往往意味着新的食材和新的挑战，这远比数钱要有趣得多。
烧烤车又拐了几个弯，最终在一面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墙壁前停了下来。墙壁上涂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正中央是一个用荧光涂料画的、正在滴血的响尾蛇图案。
“到了。”响尾蛇率先跳下车。
他走到墙壁前，伸出手指，在那个响尾蛇图案的眼睛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击了三下。短暂的沉默后，墙壁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声，一道不起眼的暗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跟紧了。”响尾蛇回头叮嘱了一句，率先走了进去。
扳手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身旁的露帕。露帕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神里满是“这才好玩”的兴奋。扳手无奈地耸耸肩，心想跟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自己的心脏迟早要出问题。
穿过阴暗潮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他们面前，这里曾经或许是一个大型的防空洞或者地下仓库，现在则被改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下集市。
空气中混杂着酒精、劣质烟草、汗水和各种烤肉的混合气味，但没有任何一种能盖过露帕“奇迹烤肉”的香味，这让她在踏入此地的瞬间，就收获了无数或好奇、或警惕、或贪婪的目光。
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些零星的瓦斯灯和闪烁的霓虹灯管提供照明，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各种各样的摊位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各处，摊主们大多沉默寡言，用兜帽或面具遮挡着自己的脸，只有在客人询问时，才会用沙哑的声音报出一个价格。
这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生锈的战前武器零件，到不知真假的变异生物器官；从花花绿绿的药剂，到一些印着模糊字迹的芯片和数据卡。一个摊位上，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正在向一个佣兵兜售一颗还在跳动的、被玻璃罐装着的心脏，声称是来自“辐射巨蜥”，能让人三天三夜不睡觉。另一个角落，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则在展示一些闪烁着微光的植物，她说这叫“月光藻”，能在最黑暗的地方提供光明。
露帕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卖食材的摊位吸引了。摊主是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老头，他的摊位上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磨盘大的蘑菇，上面长着酷似人脸的花纹；有色彩斑斓的甲虫，外壳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还有一些被冰块冻住的、长着翅膀的鱼。
“这些是什么？”露帕走上前，指着那些彩色的甲虫问道。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露帕身上打量了一下，当他看到露帕那张毫无遮掩的、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幻彩甲虫’，它的肉在烤熟后会散发出七种不同的香味，是黑市最受欢迎的食材之一。不过，它的汁液有剧毒，处理起来很麻烦。”
“有意思。”露帕的眼睛亮了，她能感觉到，这些甲虫的体内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虽然驳杂，但如果用她的“净化之火”来处理，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在这时，响尾蛇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了，这些都是小玩意儿。跟我来，带你去见这里真正的‘老大’。”
在响尾蛇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黑市的最深处。这里有一个用集装箱改造而成的简易酒吧，门口挂着一个闪烁着“回声”字样的霓虹灯牌。
酒吧里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他们一走进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响尾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络地跟酒保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露帕和扳手，走到了吧台最角落的一个位置。
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他正在用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酒杯，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仿佛整个酒吧的嘈杂都与他无关。
“回声，”响尾蛇开口道，“我带了两个新人来，想跟你买个消息。”
那个被称为“回声”的男人停下了敲击的动作，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那是一张被电子义眼和金属支架占据了一半的脸，另一半正常的脸上，则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微笑。
他的电子义眼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在露帕和扳手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露帕的脸上。
“‘奇迹烤肉’的露帕，”回声的声音经过电子合成，显得有些失真，但语气中的惊讶却毫不掩饰，“还有她的天才机械师扳手。真是稀客。没想到，能把锈骨镇搅得天翻地覆的两位大人物，会光临我这个小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响尾蛇，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看来，你们惹上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说吧，想知道什么？关于‘矩阵食联’的清算小队，还是……关于那份己经下达到‘犀牛’押运队的，最高优先级的‘特别订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