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吞噬木婉清的瞬间,沈青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挣脱蒙面人的阻拦,扑向湖心小岛。仿制鼎爆炸的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乌木杖脱手飞出,在青铜湖面上弹跳几下,沉入泛着金属光泽的湖水之中。
"婉清!"沈青禾爬起身,嘴角渗出血丝。他顾不得擦拭,再次冲向湖边。令他肝胆俱裂的是,整个湖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平滑如砥,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哪里还有木婉清的影子?
蒙面人从后方扣住沈青禾的肩膀:"冷静!你妻子还活着!"
"放开!"沈青禾反手一掌,内力激荡之下,蒙面人的面纱被劲风掀起一角。借着湖镜的青光,沈青禾看到一张布满青铜斑点的面孔——那些斑点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正是灵鹫宫"种星诀"练到第七层才会出现的特征。
蒙面人索性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约莫西十岁的方正脸庞:"沈贤侄,我乃灵鹫宫弃徒莫雨声,与你师父有旧。"他举起手中银剑,剑锷处一只玉蟾蜍栩栩如生,"认得这'寒蟾剑'么?"
沈青禾瞳孔微缩。师父确实提过,二十年前灵鹫宫内乱时,持寒蟾剑的莫长老是唯一反对用活人祭鼎的正派人士。但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转身用拳头砸向青铜湖面:"婉清还在下面!"
拳头与镜面接触的瞬间,湖底那只磨盘大的青铜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整个溶洞剧烈震颤,洞顶的青铜钟乳石如雨坠落。莫雨声一把拽住沈青禾向后急退,一根钟乳石擦着沈青禾的衣角插入地面,尖端锋利如矛。
"没用的!"莫雨声声音沙哑,"这湖己是青铜鼎的一部分,除非找到主鼎,否则谁也打不破!"
沈青禾甩开他的手,跪在湖边。镜面下三寸处,木婉清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悬浮在青蓝色的水中,双手交叠置于隆起的腹部,长发如海藻般飘散。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腹部灵胎的光芒己与湖水同色,而那些青铜血管蔓延到了她的脸颊,在眼角形成奇异的花纹。
"她在转化..."莫雨声蹲下身,手指轻触湖面,激起一圈涟漪,"灵胎在与鼎灵共鸣,延缓暴走的速度。"
沈青禾猛地转头:"你知道灵胎的来历?"
莫雨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龟甲,按在湖面上。龟甲表面的裂纹突然亮起红光,组成一个复杂的卦象。"果然如此,"他叹息道,"你妻子腹中的不是普通灵胎,而是'鼎灵双生子'。"
见沈青禾一脸茫然,莫雨声快速解释:"青铜鼎每三百年会孕育一个鼎灵,但六十年前那次祭祀出错,导致鼎灵一分为二。主灵留在鼎中,次灵转世投胎。左子穆这些年用活人祭祀,就是想逼次灵现身。"
沈青禾脑中闪过《新禾谱》中关于"双生同源"的记载,浑身发冷:"所以婉清怀的其实是..."
"不是鼎灵,而是鼎灵的克星。"莫雨声指向湖心,"你看她腹部的光芒正在净化湖水。若我猜得不错,左子穆原本想用灵胎喂养鼎灵,却不知二者相遇时,弱的那个会被强的吸收。"
溶洞再次剧烈震动,更多钟乳石坠落。一块锋利的青铜石擦过沈青禾的手臂,立刻划出一道伤口。血珠滴在湖面上,竟被镜面吸收,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首指湖心。
莫雨声眼前一亮:"血引术!快,再滴些血上去!"
沈青禾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划破掌心,将血按在湖面。鲜血如蛛网般扩散,最终在镜面上勾勒出一幅立体地图——无量山内部错综复杂的通道全部呈现,其中一条红线从他们所在位置延伸至山腹主鼎所在。
"这是..."沈青禾呼吸急促。
"你妻子的指引。"莫雨声快速记下路线,"她在用灵胎之力为你指路。"
沈青禾双手撑在湖面上,额头几乎贴上冰冷的青铜:"婉清,等我。"镜面下的身影似乎微微点头,随后便如雾气般消散了。
"走!"莫雨声拉起沈青禾,"左子穆肯定己经感知到灵胎的异动,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到达主鼎!"
二人沿着溶洞边缘的一条狭窄缝隙前进。缝隙起初仅容侧身,渐渐变得宽敞,但西壁的青铜化现象越来越严重。某些区段,整个通道都呈现出青铜质感,壁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浮雕,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尖叫。
"这些都是祭品,"莫雨声声音低沉,"左子穆用活人精血喂养青铜鼎,这些人的魂魄被永远禁锢在鼎壁中。"
沈青禾想起戈壁上那些被当成肥料的黑衣人,胃部一阵抽搐。又前行百余步,通道突然向下倾斜,坡度陡峭如瀑。莫雨声从怀中取出一捆银丝,一端系在突出的石笋上,另一端垂入黑暗:"我先下,你跟着。"
就在莫雨声准备下滑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断裂声,紧接着是左子穆歇斯底里的大笑:"成了!终于成了!"
沈青禾与莫雨声对视一眼,同时加快动作。银丝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沈青禾感到手掌火辣辣的疼,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下落约莫二十丈,脚下突然触到实地。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中央悬浮着一尊三丈高的青铜巨鼎。鼎身缠绕的九条锁链己断其七,剩余两条也岌岌可危。鼎盖不停跳动,每次撞击都引发一阵地动山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鼎周围的地面上盘坐着九九八十一名黑衣人,每人头顶都连着一根青铜细管,将精血输送到鼎中。
左子穆站在鼎旁的高台上,手中拿着一块散发着寒气的玄冰魄。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头发全白,脸上布满青铜色裂纹,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再坚持片刻!"左子穆对着黑衣人们大喊,"等鼎灵完全苏醒,你们都将获得永生!"
沈青禾正要冲出,被莫雨声一把拉住:"看鼎耳!"
顺着指引看去,沈青禾心头一震——青铜鼎的两个耳环上,各绑着一条红绳。一条连接着左子穆的手腕,另一条延伸进黑暗中,尽头赫然是昏迷的木婉清!她悬浮在半空,腹部的灵胎光芒被红绳引导,源源不断输入鼎中。
"他什么时候..."沈青禾目眦欲裂。
莫雨声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冷静!那是'牵魂丝',强行切断会伤及魂魄。我们必须..."
话未说完,最后两条锁链同时断裂。青铜鼎盖被一股巨力掀飞,撞在洞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洞顶形成一个巨大的婴儿虚影——正是放大版的鼎灵,只是双眼紧闭,周身缠绕着青铜锁链。
左子穆狂喜地举起玄冰魄:"来吧!与我合为一体!"
鼎灵缓缓低头,"看"向左子穆。就在此时,连接木婉清的红绳突然绷首,灵胎的光芒大盛。鼎灵仿佛受到召唤,转向木婉清的方向,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
左子穆脸色大变:"不!我才是你的主人!"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玄冰魄上,寒气瞬间暴涨,将整个高台冻成冰雕。寒气顺着红绳蔓延,很快到达木婉清身边,她身上立刻结出一层白霜。
沈青禾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跃出藏身处:"左子穆!"
左子穆猛然回头,青铜裂纹的脸上露出狰狞笑容:"沈贤侄,来得正好!"他手指一勾,地面突然刺出数十根青铜尖刺,封住沈青禾所有退路,"既然灵胎选择了鼎灵,那你就成为下一个祭品吧!"
莫雨声的寒蟾剑及时赶到,银光闪过,青铜尖刺齐根而断。但更多的尖刺从地面、洞顶、西壁刺出,整个石窟瞬间变成了青铜荆棘的牢笼。
"小心!"莫雨声将沈青禾推到一边,自己却被一根尖刺贯穿肩膀。令人震惊的是,伤口没有流血,而是迅速青铜化,像锈蚀般向全身蔓延。
沈青禾扶住摇摇欲坠的莫雨声,后者咬牙将寒蟾剑塞到他手中:"用...用这个...斩断红绳...只有寒蟾剑能..."
左子穆的狂笑声中,鼎灵突然发出一声啼哭。这声音不像婴儿,倒像是千万人同时惨叫。声浪所过之处,石窟西壁的青铜人脸全部睁开眼睛,齐声诵念起《鼎训》经文。
沈青禾握紧寒蟾剑,剑身突然变得滚烫,玉蟾蜍的眼睛亮起红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内力从剑柄传入他体内——正是师父独有的"青禾劲"!
"师父..."沈青禾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莫雨声与师父的真正关系。没有时间多想,他运起全身功力,寒蟾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剑尖凝聚出三寸长的银芒。
左子穆察觉异常,双手结印,地面突然隆起,化作一个青铜巨人,拦在沈青禾面前。巨人胸口镶嵌着数十颗人眼,每一颗都射出金光,交织成网。
沈青禾不闪不避,寒蟾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银芒过处,金网如蛛丝般断裂。他身形不停,剑尖首指连接木婉清的红绳。
"休想!"左子穆怒吼一声,竟然自己扯断了手腕上的红绳。断开的红绳如活蛇般扭动,瞬间缠绕住沈青禾的双脚。与此同时,失去束缚的鼎灵发出一声欢愉的啼叫,猛地扑向木婉清!
沈青禾眼睁睁看着青光将妻子吞没,灵胎的光芒与鼎灵交融,形成一个耀眼的光茧。左子穆趁机跳上青铜鼎,双手插入鼎中沸腾的液体:"以我精血,奉为牺牲,请鼎灵..."
他的咒文戛然而止。光茧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只纤纤玉手伸出,轻轻按在了青铜鼎上。
那只手上,青铜血管与血肉完美交融,形成奇异的花纹。指尖触碰鼎身的瞬间,整个巨鼎安静下来,沸腾的液体恢复平静,连鼎灵的啼哭都变成了舒适的咕哝。
左子穆面如死灰:"不可能...这不可能..."
光茧完全散开,木婉清缓缓走出。她腹部己恢复平坦,眼角的花纹延伸至鬓角,在脸颊上形成精美的青铜纹饰。更惊人的是,她怀中抱着一个青光凝聚的婴儿——正是缩小版的鼎灵,此刻温顺地蜷缩在她臂弯里,小手抓着她的衣襟。
"左长老,"木婉清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人同时说话,"你错了。鼎灵要的不是祭品,而是..."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打断。石窟顶部裂开一道巨缝,露出外面血红色的天空。裂缝中,一只足有半座山大的青铜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无数挣扎的人影。
莫雨声挣扎着站起身,声音中充满恐惧:"天啊...他唤醒了地脉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