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睁眼废土，身价为零
一股浓重的、仿佛陈年铁锈和腐烂水果混合的气味，粗暴地灌满了叶修的鼻腔。
紧接着涌入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还有遍布全身、令他牙关紧颤的剧烈钝痛。
“嘁……没死透？”
带着自嘲的声音在叶修脑海响起。
此时，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应激神经被他绷紧，瞬间压制住所有身躯的痛苦和迷茫。
他没有睁眼。
身为代号“饿狼”的巅峰杀手，被唯一信任的搭档从背后洞穿心脏的濒死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己经必死无疑了！
但不知道此时自己为何还活着，但无论何种情况，他“此时”都得“死”去！
身为顶级杀手，假死，早就被模拟过无数次了！
每一丝风声、每一缕气味、每一道落在皮肤上的微光或阴影，都能成为下一次呼吸的价码。
此时，卧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就是一具死尸。
虽然每一次心跳都能牵扯着胸腔下操蛋的疼痛。
但痛苦全被他给剥离了！
叶修开始捕捉西周任何可疑的动静。
静。
死一样的寂静。
“难道野鹿走了？”
野鹿，是他的搭档，也是背叛他的女人！
“该死的贱！”
他内心唾弃一声！
这明显是遭到组织的背叛了！
钱吗？
亦或者是因为他那恐怖又无法被组织掌握的“猎杀”能力？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也无怨无悔！
毕竟，有句老话：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
此时，周围安静得可怕！
周围没有监控仪的滴答声，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更没有狙击枪反光镜的凉意。
他瞬间判定出这里己经不是当初的那片暗杀环境！
周围只有风，拖着长长的、呜咽的调子，像是穿过某个巨大的、残缺的窟窿，吹拂在他脸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霉味。
“什么鬼？”
周围环境安全系数极低，这是他的初步结论。
他的杀手思维在冰冷运转。
随即他的眼皮缓缓掀开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瞬间适应着昏暗光线。
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让他心脏停跳半拍。
这是一间囚笼般的房间。
墙壁斑驳肮脏，大片石灰剥落，露出黑黄的内瓤，上面用黑红色的不明液体胡乱涂着几个扭曲的符号。
窗户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破洞，边缘残留着尖锐的玻璃残渣，刺骨的寒风就是从这个豁口灌进来的！
微弱的光线艰难地从洞口挤入，照亮空气中悬浮翻滚的尘埃。
叶修目光微微下移。
地面同样是污秽的堆积物，黏糊的未知污渍早己干涸龟裂，混杂着暗红色的可疑斑块！
一个字。
又脏又臭！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破烂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睡袋，旁边倒翻着一个生满绿锈的空罐头盒。
他视线最终落在自己僵硬蜷曲的手上。
骨节发白，指甲缝隙里填满了黑泥。
这双手……布满细密的老茧和伤痕，与他原先那双被无数精密武器摩擦出来的、力量感十足的双手截然不同！
“什么情况？”
这双手根本不是他的。
它应该属于一个生活在垃圾堆底部、随时可能被碾成粉末的存在。
叶修目光掠过自己的胸口、腰腹、手臂！
衣服是浸透汗臭的粗糙麻布，早己破烂不堪！
而麻布之下，更是覆盖了大量新新旧旧的伤痕。
几处紫黑的软组织挫伤，几道刚刚结痂的狭长口子，还有几处深色的、微微凹陷的印记，这具身体明显被钝器反复蹂躏过！
哪怕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原来的身躯了！
而且，看身躯上的伤害，或者说....现在的他，是被活活殴打致死的！
“艹！”
叶修瞬间判断出，自己死得很憋屈！
“妈的，废物……”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骂了一句自己，试图咽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但该死的，连口水都没了，怕不是渴死的吧！
属于顶级杀手的灵魂彻地鄙夷着这具脆弱的躯壳。
初步排查，己经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威胁。
嗯，警戒级别可以稍微下调。
叶修缓缓松了口气！
“嘶....”
刚撑着身体起身，动作竟瞬间牵动全身伤口，疼痛立马如同电击般立马贯穿全身神经。
就在他勉强抬起半边身体时，异变突生！
轰——！
仿佛有人在他头颅深处引爆了一颗高压炸弹！
无数字节、画面、声音、感受，如同亿万枚灌了铅的子弹，夹杂着无数的记忆，粗暴地射进他的大脑！
巨大的信息瞬间挤爆了本就承受着伤痛的脑域！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叶修撕裂的唇齿间挤出。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更是深深陷入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短发里。
其额头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瞬间暴凸，眼球因颅内高压而充满了血丝，眼前甚至阵阵发黑。
叶休……也叫叶休……音同字不同……这个废物……
绝望的片段在记忆碎片中冲撞！
冰冷刺骨的腥臭污水漫过膝盖……
背上是沉重得能压断脊椎的腐臭垃圾袋……
“下水道的臭虫也敢抬头看老子？”
记忆片段中，基地巡警咆哮声响起，伴随着沉重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随即就是骨头裂开的脆响……
还有蜷缩在冰冷湿透的床上，每一次喘息都像撕裂肺部……
接着意识坠入永恒的寒冷黑暗……
还有一幅幅惨痛的记忆碎片飞速在叶修脑海中流淌！
覆盖全球大气层的灰绿色“毒雾”……
破土而出、肢节扭曲狰狞的“地脉虫”……
废墟中的巨型怪兽骨架……
残存的人类龟缩在一个个用钢筋水泥和野蛮武力圈起来的“基地”……
觉醒者、弱者、强者......
弱者如草芥……
强者如高山........
而他，就是一根在粪坑底部爬行的杂草……
至于父母....早在十年前就成了地脉虫粪便里的钙质了……
记忆风暴整整肆虐了近十分钟才缓缓平息下来。
“呼.....”
叶修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混着脸上的污垢往下流淌，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
浑身的剧痛似乎都因为刚才那阵更剧烈的颅脑记忆而显得麻木了些许。
“咳……咳咳……”
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墙壁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废土…基地…无政府…绝对的弱肉强食…一个比前世杀手界更纯粹的血淋淋的丛林……
而他，现在占据的这具躯壳，是这个丛林食物链最底层的垃圾！
一个靠清理下水道维生，连最低级异能都无法觉醒、被看一眼就随手打死的尘埃！
“呵……从饿狼叶修，变成……废物叶休？”
一丝混合着冰冷笑意和绝对寒意的嘲笑从他齿缝间漏出。
这个世界己不再是前世的地球！
目光在狭窄昏暗、散发着浓重恶臭的房间里再次扫视。
职业习惯让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企图开始搜寻和这个有关的一切！
掀开那堆腐烂发霉的破布睡袋，手在里面摸索，只有冰冷潮湿和更浓烈的霉味。
接着踢开那个倒扣的空罐头，哐当一声，里面比叶休的脸还干净。
墙角的缝隙？满是黑色的湿泥。
桌面？布满油污和灰尘，空无一物。
一个歪倒的小木箱被他掀开——空的。
“好家伙，睁眼废土，身价为零！”
叶修不禁苦笑一声！
活脱脱的兜比脸干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
但更要命的，是来自胃囊深处，火烧火燎、几乎要把他肠子都绞断的可怕空虚感！
饿！
极度空虚的饿——
以及极度的渴——
这具残破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此刻都在疯狂尖叫——老子要吃的，老子要喝的！
而且，低血糖所带来的晕眩和虚弱猛烈的冲击着刚刚承受过剧痛和记忆风暴的大脑。
这感觉甚至比身上骨头被打断还要命！
“妈的，这是什么开局！”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出极限的警告，再不进食，他又得死去了！
就在这饥饿感几乎要将他拖入黑暗的沼泽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如同微风吹动枯枝般的敲门声，在那扇早己扭曲变形、只剩半边残骸的门板外，试探性地响起。
那声音微弱、迟疑，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了什么可怕东西的恐惧。
叶修布满血丝的眼瞳猛地收缩，立马拾起地上一块拇指大的玻璃碎渣藏在手心，双眼如同黑暗中最警惕的夜枭转向门口的方向。
所有的感官瞬间被他提升到极致！
在这个连看一眼都要被打死的鬼地方，谁会来找一个公认的、被抛弃在角落里的垃圾？
此时，门板上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半边门板被推开一丝缝隙。
没有阳光射入，外面同样昏暗，只有更远处破碎建筑投下的狰狞轮廓代表这是个废土世界！
叶修眼神一凝，手中玻璃再次被握紧，谨慎的盯着门缝！
只见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的衣服脏得分不清颜色，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破烂的外套，像裹着一块抹布。
其头发枯黄稀疏，几乎遮不住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那么瘦，如同被寒风和饥饿榨干了血肉的纸片人，仿佛一阵大点的风就能把她给撕碎。
女孩深深低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极度的恐惧。
她的左手紧握着，像是攥着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在叶修冰冷审视、如同刀锋刮过骨缝般的视线下，那只攥紧的小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那只小手摊开，手心托着一张被汗水浸得微微发软、布满皱褶、沾着可疑霉斑和油渍的钞票。
基地币面值：50。
小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要碰到瘦骨嶙峋的胸口。
她整个身体都在细细地筛糠般抖动着，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在沉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又带着孤注一掷般绝望的声音从那颤抖的身体里艰难挤出！
“叔…叔叔……五…五十块……”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能…能帮我杀个人吗……？”
叶修一愣！
随即屋子里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风卷着废土的腐腥味从门缝灌入，吹动女孩枯草般的头发。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条即将窒息的鱼，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勇气和力气，喊出那个足以让这片基地绝大部分人瞬间腿软窒息的名字：
“他…叫‘阎王’……”
那两个字出口的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结冰！
“……天、天榜…第七…”
五十块纸币上那暗红的霉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污浊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