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的景象骤然扭曲崩裂,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
幻象褪去后,露出迷宫真实的模样——依旧是诡异世界那片熟悉的焦土,只是此刻他们被困在高耸的漆黑墙壁之间。
不过,像是断连的投影仪一般,只是闪过了一团马赛克,然后立刻就消失了。
【迷宫】异能正如其名,能将人拖入虚实交织的幻象牢笼。
更可怕的是,迷宫中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实时投射到现实——那些扭曲的恐惧,绝望的挣扎,全都无所遁形。
这座心灵牢笼最致命之处在于,所有幻象都源自受困者内心最深处的梦魇。
当一个人面对自己灵魂最脆弱的部分时,往往最难分辨虚实。
就像陷入沼泽的人,越是挣扎,沉没得越快。
即便侥幸识破幻象,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迷宫的甬道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扭曲变形,每一条岔路都布满精心伪装的陷阱。
更可怕的是,那些高耸的墙壁会无限延伸,上面不时闪过受困者最珍视之物的幻影,如同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引不断追逐。
而能力的削弱如同慢性毒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渗入骨髓。
想要暴力破局?
除非能一击粉碎所有墙壁,否则断裂的墙体转瞬就会复原,重新编织出更加复杂的死亡迷宫。而且攻击的能量也会被迷宫转化成维持自身的能量。
在这座会呼吸的牢笼里,连绝望都会成为养料。
一般来说,只要是进去了,就是绝对无解的局面。
迷宫之外,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子突然脸色煞白,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显示屏幕上。
"路队!"
三名待命的治疗系异能者立刻上前,手掌亮起柔和的治愈光芒。
路觅颜——R市唯一的SSS级异能者——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
“支援还没到吗?”
“杜柏竹,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还得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等他过来吃席吗?
路觅颜冷笑一声,就知道男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起。
屏幕上,迷宫内部的能量读数疯狂跳动。
路觅颜的鼻血滴落在控制台上,她却浑然不觉。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榨干最后一丝异能,也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两个怪物从【迷宫】中出来!!!
迷宫中,双子被气得全身颤抖。
“窃取我们与王的记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们的声音逐渐扭曲,不再是少年的清亮,而是混合着某种非人的嘶鸣。
十指紧扣的双手开始融化,皮肤如同蜡油般滴落,露出下方蠕动的血肉。
左边的,像是由腐烂的、黏糊的血肉随意拼凑的怪物,躯体有诸多不成形的肉褶,不断分泌着脓水般的液体,滴落处地面会诡异地霉变、腐坏。
头部生着奇形怪状的触须,触须末端是肉瘤状的 “眼”,口器像是一张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巨嘴,长满参差不齐、倒钩状的利齿。
右边的身形如巨蛇,鳞片暗得发乌,每片鳞片沟壑间都渗着黏腻的、近乎黑色的黏液,在幽微光线里泛着妖异的暗光。
蛇首巨大,头顶生着扭曲的肉冠,那肉冠像是无数肉瘤畸形堆砌,随着它的呼吸不住抽搐。
竖瞳中满是浑浊的黄,蛇信吞吐间,带着从时空裂隙深处卷来的腐臭与死寂,仿佛能把周遭生机一点点抽干。
“……骗人的吧……”
路觅颜整个人呆滞住了,身体的异变在蠢蠢欲动,但是她现在根本分不出神来镇压了。
只见她的胸口处,肌肤如涟漪般泛起诡异的波动,一个脑袋正缓缓探了出来。
目前,只能看到那额头,泛着青白色的光。
不用想,路觅颜都知道自己的污染度肯定又提高了,但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她别无选择,只能将异能疯狂倾泻而出,祈望能抵挡住那两头怪物的首轮冲击。
只要扛住这波,那些肆虐的能量,便能转化为迷宫的滋养!
无需路觅颜开口,周围异能者己从怔愣中回神,瞬间将自身异能推至极限,向着她疯狂灌注——要给她叠上最厚重、最磅礴的增益,哪怕透支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们身后,是至亲的家人、并肩的挚友,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都系于这身血肉。
他们,退不了,也不能退。
"规则一:在场所有异能者能力提高百分之七十八。"
"规则二:【迷宫】强度提高百分之九十......"
"规则三:所有异能者恢复能力提高百分之二百。"
清朗的男声突然在控制室炸响。
所有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顶着时髦奶奶灰发色的年轻男子斜倚在门框上,手里像拎小猫似的提着面无表情的苏言翎。
"呦,看来我来得还挺及时?"
他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笑得阳光灿烂,
"猜猜我在路上顺手把谁捞来了?"
苏言翎冷着脸挣开他的钳制,从鼻腔里哼出半句冷嗤:“再废话,就把你舌头缝在鞋底当防滑钉。”
路觅颜抿了抿唇,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迷宫】中,第一波攻击己经开始了。
————??————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那是种难以言喻的熨帖感,仿佛整具躯体都沉进了春溪融雪的暖汤里,骨缝间积攒的疲惫如残雪遇阳般消融殆尽。
连最细微的痛觉神经都浸在温软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连呼吸都带着甜暖的雾气。
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刺痛感第一次完全消失,连那些躁动的眼球都安静下来,像是被温柔抚慰的困兽。
安泽铭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任由这股暖流冲刷过每一寸神经。
有多久了?自从异化开始,他就再未体验过如此纯粹的安宁。
没有撕裂般的痛楚,没有无休止的低语,只有令人沉溺的平和。
可这奇妙的体验短得像惊鸿掠影,暖意在皮肤表面流转的瞬间,便如指间流沙般急速抽离。当最后一丝暖意从掌心跳走时,安泽铭的指尖条件反射地蜷起,像要攥住那缕虚无的温光。
再多给他一些……
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像迷途幼兽在寒风里贪恋最后一点篝火的余温。
可这恩赐太过短暂。
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却只触到逐渐冷却的空气。
"......"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沈知安有些慌张的目光。
那些隐藏在衣物下的眼睛此刻全都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过的小兽。
安泽铭狼狈地别过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