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汽瞬间包裹全身，隔绝了外界瀑布的轰鸣，只剩下水滴从洞顶滴落的单调回响。通道狭窄、潮湿，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凹凸不平的岩石。空气里那股奇异的混合气息——古老、阴冷、衰败，却又带着一丝让刘稷心口骨片持续温热、甚至微微脉动的吸引力——变得更加浓郁。
杀猪刀在背后不安地低鸣，煞气在黑暗中如同实质的触手般延伸、探查。刘稷将龙气凝聚于双目，视野并未变得清晰如昼，却能勉强分辨出通道的轮廓和岩石上某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紧绷到了极点。郭嘉那句“脾气不太好”的警告，还有地蝰最后释放的诅咒黑蛇，都提醒着他此地的凶险。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陡峭。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高不见顶，无数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垂下，在刘稷龙气视野中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光晕，如同倒悬的森林。洞壁并非完全天然，能看到大块切割整齐的古老青石垒砌的痕迹，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巨大兽形图腾，历经岁月侵蚀，只留下狰狞的轮廓。地面中央，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巨大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玄奥的纹路，中心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
刘稷瞳孔一缩。那凹槽的形状，与他贴身收藏的那块神秘骨片，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在这里……”他心中念头刚起。
“谁？！”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溶洞中炸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首刺灵魂的穿透力，震得刘稷耳膜嗡嗡作响。
刘稷猛地转身，杀猪刀瞬间出鞘横在胸前，刀身血金光芒暴涨，煞气汹涌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龙气也在体内奔腾，皮肤下的金红纹路灼热发亮。
溶洞深处，靠近石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站起。他穿着几乎与岩石同色的破烂麻衣，身形枯槁，头发稀疏灰白，乱糟糟地披散着。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发黄，瞳孔深处却仿佛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鬼火，死死地锁定了刘稷，尤其是他手中的刀和身上那无法掩饰的龙气波动。
“煞气…龙气…还有…那东西的味道…”老者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充满了惊疑、愤怒和一种深沉的疲惫，“外面那些钻地的臭蛇，是你杀的？”
刘稷全身肌肉绷紧，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厚重如山，带着浓重的腐朽死气，却又蕴含着某种与这洞穴同源的力量。这绝非普通修士！
“他们想杀我。”刘稷声音沉凝，刀锋纹丝不动，“我只是想进来看看。”
“看看？”老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带着这柄噬主的凶煞之兵？带着那不该存于世的龙气碎片？还有…”他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刘稷的胸口，“那块‘逆鳞’的召唤？你来这里，是想找死，还是想放出更可怕的东西？！”
“逆鳞？”刘稷心头剧震，下意识按住了胸口那块滚烫的骨片。老者认识这东西！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不知道什么是逆鳞。我来，是为了力量，为了救一个人！”
“救人？”老者浑浊的绿眸闪烁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煞气？用这柄渴饮龙血才能成长的凶刀？小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拿着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你体内的那点火星，会引来什么！”
“我只知道，没有力量，我连想保护的人都见不到！”刘稷踏前一步，刀上煞气与龙气激荡，发出低沉的咆哮，抵抗着老者散发出的压迫感，“告诉我，瞑瞳谷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石台，这逆鳞，又是什么？外面那些人想要的又是什么？”
老者沉默了片刻，幽绿的鬼火在刘稷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他身上的敌意并未减少，但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却微微收敛了一丝。
“瞑瞳谷…呵…”老者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和嘲弄，“不过是一座囚笼，一个坟场。埋葬着一段被抹去的历史，还有…一个不甘心彻底死去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指向石台中心那个骨片形状的凹槽：“至于这个…是钥匙，也是封印的核心。外面那些臭蛇的主子，还有那个躲在书院里装神弄鬼的郭奉孝，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这钥匙孔里残留的一点‘余烬’，或者…彻底打碎这囚笼，让里面的东西重见天日，好从中渔利！”
“郭嘉？”刘稷心中警铃大作，“他也在打这里的主意？”
“那个小狐狸？”老者嗤笑一声，“他比陈家的小蛇狡猾多了。他不敢亲自来，怕惊动老夫，也怕惊动里面那个‘老朋友’。所以他找了你这个身怀‘逆鳞’、又急需力量、还带着一把凶煞之兵的小子来当探路的石子！好替他看清楚，这潭死水底下，到底还有多少能吃人的东西！”
刘稷的心沉了下去。郭嘉的交易，果然没那么简单！自己成了他投石问路的棋子！
“那逆鳞…到底是什么？”刘稷追问道，这是他身世的关键。
老者浑浊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条失败的真龙，被斩落时，最后也是最不甘心的一块骨。蕴含着它最后的精血和滔天的怨念。你身上的龙气，与之同源，却又驳杂微弱…奇怪，太奇怪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它的认可？还活着？”
“我…”刘稷刚要开口。
突然！
轰隆隆——！
整个溶洞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洞顶的钟乳石噼啪断裂，如雨般砸落！石台周围刻画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芒，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嗡鸣！一股远比老者身上更加古老、更加暴戾、充满了无尽怨恨和毁灭欲望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从溶洞更深处、那石台封印之下的黑暗中，猛然苏醒！
“不好！”老者脸色剧变，浑浊的绿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向石台方向，“它被惊动了！是那三个地蝰的死气…还有你身上逆鳞和龙气的刺激！该死！”
他猛地转向刘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决绝：“小子！没时间废话了！想活命，想得到力量，就按老夫说的做！把你的刀，插进石台边缘那个蛇形的缺口！快！”
刘稷顺着老者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台边缘不起眼处，果然有一个扭曲的、与地蝰匕首上印记一模一样的蛇形凹槽！
“为什么？”刘稷本能地警惕。
“那是‘地蝰’一脉当年参与封印时留下的后门！”老者急吼，溶洞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石台的白光闪烁得如同濒死的挣扎，“他们的血和秘法能短暂加固封印！用你那把吸了他们怨念和精血的凶刀，堵住那个缺口！能撑一会儿！快！否则等它彻底醒来，我们都得死！”
几乎在老者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猛地从石台深处爆发，狠狠撞向刘稷的意识！
“呃啊！”刘稷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无数充满怨恨和疯狂的呓语在脑海中炸响！杀猪刀上的煞灵更是发出既恐惧又极度贪婪的尖啸！
没有时间犹豫了！刘稷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拔出插在腰间的那柄染血的蛇形匕首，看也不看，狠狠将其刺入石台边缘那个扭曲的蛇形凹槽！
匕首入槽的瞬间，刘稷同时将体内龙气和杀猪刀的凶煞之气，毫无保留地顺着刀柄，疯狂灌入匕首之中！
嗡——！！！
蛇形匕首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无数细密的、带着地蝰怨毒气息的黑色符文瞬间爬满了石台边缘！那原本明灭不定的惨白封印之光，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污秽的燃料，陡然变得稳定了一些，亮度也提升了一截！
来自地底的恐怖精神冲击，被这骤然加固的封印挡回去大半！
“好小子！有点决断！”老者眼中绿芒一闪，似乎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无比，“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地蝰的怨毒之力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刘稷在完成那灌注一击后，并未停手。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石台中心那个骨片形状的凹槽。心口那块“逆鳞”骨片，此刻灼热得如同烙铁，与凹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与其堵，不如…试着掌控？！
在老者惊愕的目光中，刘稷竟一步踏出，左手闪电般探向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