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村委会的发现
2014年6月11日,星期三,农历五月十西 。中雨。
石岭村村委会的土坯墙在持续暴雨冲刷下泥灰剥落,雨水沿着墙体蜿蜒流淌,冲刷出深浅不一的沟壑。程默戴着橡胶手套,用强紫外手电筒仔细扫描着潮湿霉变的墙面。光束扫过一处较深的凹陷霉斑时,斑驳的墙皮下,赫然显现出一个模糊但边缘相对清晰的手掌印轮廓!更诡异的是,手印中心几个指头按压处的墙灰,正极其缓慢地渗出一种暗红色的、如同铁锈水般的液体!程默立刻提取微量渗出物,结合紫外光下显现的陈旧血痕形态,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个年代久远(可能与1994年有关)、因墙体持续渗水导致内部残留物质析出的陈旧血指印!
他的目光随即被旁边一道深深砖缝里卡住的硬物吸引。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出,是一个被泥水浸透、严重变形的蓝色塑料笔记本封面。封面中央,一个边缘撕裂的圆孔赫然在目!程默立刻从证物袋中取出在绿皮火车上发现的那枚锈蚀弹壳,将弹头部分精准地嵌入封面圆孔——口径、撞击导致的撕裂形态完全吻合!这无疑是前任村支书留下的笔记本!
墙缝渗出的雨水不断滴落在程默临时铺开的笔记本残页上。原本因年代久远和潮湿而褪色模糊的蓝色墨水字迹,被水滴浸润后,部分笔画竟短暂地清晰起来!程默屏息凝神,辨认出几行断续的关键字:“七月十六…账…矿工…贰拾柒人…结清…”。他迅速翻动残存不多的内页,发现中间有连续二十七页被整齐地撕掉了!这个数字,与祠堂里那七张扶贫干部合影照片缺失的右下角数量,以及0927号档案柜的编号,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关联。
墙面上那个渗液的血指印,在潮湿的空气和雨水冲刷下,颜色正从暗红氧化成棕黑色。程默再次举起紫外灯照射,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在紫外光的激发下,那些渗出的、氧化变色的物质,竟然沿着血指印的纹路边缘,显现出几道极其微弱但清晰的荧光线条!他迅速用手机拍照记录——这些荧光线条构成的,正是精确的经纬度坐标点!坐标指向的位置,与火车车窗上那张被雨水浸透的矿脉图上,用荧光标记的爆破点坐标,分毫不差!
一条多足蜈蚣突然从湿漉漉的墙缝深处惊慌窜出,口中似乎衔着一小片纸屑。程默眼疾手快,用镊子夹住纸屑。那是一小块三角形的、印有部分帆船水印和模糊英文的蓝色纸张残角——正是他在法学院撕开的推荐信中发现的、粘在校长鞋底的那张1994年港币汇款单缺失的一角!
程默心中一动,从贴身口袋取出那半枚断口锋利的玉观音。他小心地将断口垂首抵在发现笔记本和血指印的那道墙缝边缘,用断口作为标尺,试探性地刮擦缝隙深处的湿泥。刮下的泥灰落在证物袋里,在强光下细看,泥灰中混杂着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黯淡金光的颗粒!程默立刻想起在村委会办公室翻看扶贫手册时,手册塑封膜下压着几份红头文件的复印件。其中一份关于扶贫资金批复的文件,其公章印泥就含有一种特殊的、在特定光线下会反射金光的防伪金粉。眼前这些金砂颗粒,与那公章印泥的金粉极其相似!
村委会破旧的电路在暴雨中瘫痪。程默利用带来的简易电化学检测设备,将两根探针插入墙缝漏雨处形成的小水洼。调整电压后,水洼边缘原本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洇开的账本页码数字“927”,在微弱的电流作用下,水中的离子发生定向移动,竟短暂地在探针周围清晰地重新组合显现出“0927”这组完整的数字!
“当——当——当——”祠堂方向穿透雨幕再次传来十二下沉重而规律的铜锣声。程默下意识地拿起那本湿透的蓝皮笔记本,仔细检查它的装订线。线是普通的麻线,但线头收尾处打的结异常复杂——是三个相互嵌套、极其紧密的死结!这种特殊的打结手法,程默在法学院0927号档案柜里那份包裹着尸检报告的“扶贫项目书”封口线绳上,见过一模一样的三重死结!
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瞬间的强光将昏暗的村委会西墙照得如同白昼!程默猛地抬头,只见在闪电的光芒下,西墙墙面上,前任村支书用某种暗红色物质(极可能是自己的血)写下的七个歪歪扭扭的“正”字(每个“正”字五笔,代表一人?),清晰地显现出来!第七个“正”字的下半部分被持续的雨水冲刷得格外模糊。程默立刻用棉签小心刮取第七个“正”字残留的微量暗红色物质,同时收集起刚才老会计裤管内侧掉落、粘在泥水里的几片极小的账本纸屑。他将两者分别置于紫外灯下观察——那暗红色物质与纸屑上的某种成分(可能是某种老式墨水或印泥)在紫外光下,竟然产生了强烈的荧光反应!更令人震惊的是,当程默将带有荧光物质的纸屑小心地拼合在第七个模糊的“正”字下方时,荧光线条竟然连缀出了几个残缺的人名!程默的心脏狂跳——这些人名,与他在村委会翻看最新的低保户名册时,其中几个“新晋”低保户的签名笔迹(他当时出于习惯核对了指纹登记卡)完全吻合!而这些人,根据年龄推断,二十七年前(1994年)正好是壮年矿工!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雨势稍歇。程默将手中那半枚断口如刃的玉观音碎片,小心翼翼地楔入发现笔记本的墙缝深处。当断口完全嵌入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樟脑混合着陈旧纸张和防虫药剂的独特气味,从缝隙深处幽幽泄出!这气味,与法学院那间尘封档案室、特别是0927号柜打开瞬间涌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借着微光翻到蓝皮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这一页的右下角,被蛀虫蛀穿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程默将手电光束透过这个窟窿照向墙壁深处。在光束穿透的路径上,他隐约看到窟窿投射在对面墙上的光影中,似乎映照出半行模糊的字迹残影!那字体和内容,与祠堂梁柱上剥落的“农业学大寨”标语残片底层的清代防伪水印文字片段……惊人地相似!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在这行模糊光影残迹的边缘,一个用钢印打上去的、带圈的阿拉伯数字编号清晰可见——这个编号,与村主任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观音吊坠背面,用激光微雕的编号,一模一样!
雨终于停了。死寂中,墙缝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清晰的纸张被挤压发出的“窸窣”脆响。紧接着,墙体内部的积水开始有节奏地从缝隙渗出——“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程默凝神细数,渗水的节奏是十二组,每组都是先三下短促的滴落,再一下稍长的间隔。这个节奏……他猛地翻开蓝皮笔记本,找到关于七月十六日矿难发生时刻的记录:“…午后三时十二分零七秒…”。渗水的十二组“三短一长”节奏,其时间间隔的总和,正好对应着矿难发生的具体秒数(07秒)!
程默屏住呼吸,用镊子伸向发出声响的墙缝深处,指尖触碰到一片半埋在湿泥里的、边缘卷曲的厚纸片。他极其缓慢、谨慎地将其抽出。纸片似乎是笔记本中被撕掉那二十七页的最后一页残片,上面沾满了深褐色的、如同干涸油污般的粘稠污渍,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这污渍的形态和特性,程默在法医物证图鉴上见过,高度疑似是高度腐败的脑组织残留物形成的特殊污迹!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这片冰冷纸片的瞬间,“哒…哒哒…哒…”——那熟悉的、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玉扳指叩击声,清晰而冰冷地,从村委会那扇虚掩的破木门外,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