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凉,卷起沈奇逸衣摆猎猎作响。她负手站在巍峨宫墙之巅,脚下是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琉璃瓦在残月清辉下泛着冷硬的光。风灌入袖中,带着宫廷特有的沉水香气,却驱不散她眉宇间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倦怠。
她终于成功了,替柳如烟报了大仇。从侯府那个险些丧命的病妾,到如今权倾朝野的毒医之首,《万药万毒经》被奉为奇书,连当朝首府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一声“柳大人”。
她用毒帮助皇上、太后制衡百官,用术扭转乾坤改写大局,那些曾经欺辱过原主的人,柳如月成了人彘祭旗,赵珩贬为庶民潦倒街头活活饿死,柳家下人尝遍了“笑断肠”与“哭无泪”的滋味,死状凄惨得连收尸人都要皱眉——大仇得报,可这颗心,怎么空落落的像缺了块儿?
“咳……”一声极轻的咳嗽自身侧响起,沈奇逸猛地回头,指尖己扣上袖中藏着的毒针。
只见一道半透明的女子身影立在不远处,月白色的襦裙随风微动,却未带起半点尘埃。那面容与她镜中所见分毫不差,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怯懦与哀伤——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柳含烟。
“柳含烟?”沈奇逸眯起眼,毒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她从未见过这般清晰的原主残魂。
女子虚影轻轻点点头,泪水却无声地滑落:“是我……我是柳含烟。”她的声音缥缈如缕,“姑娘,谢谢你,我……我等了你好久。”
沈奇逸一怔,指尖的毒针险些滑落。她看着这道虚影,心中某处忽然软了下来。细纲里提过原主的执念,却没想过会以如此形态出现。
“你……”沈奇逸顿了顿,收了毒针,“你为何在此?”
柳含烟的身影微微颤抖,望向宫墙外的万家灯火:“我看着你呢……从侯府到皇宫,你替我报了仇,让那些人付了代价。”她转头看向沈奇逸,眼中是化不开的感激与酸楚,“可我原本……并不想要这些。”
风更大了些,吹得沈奇逸鬓发凌乱。她抱臂,挑眉:“哦?那你想要什么?当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被柳如月灌穿肠草,被赵珩当玩意儿似的丢在一边?是你的不甘心才招召唤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你说你不想报仇?”
“不是的……”柳含烟急忙摆手,虚影都晃了晃,“我生母早逝,她是个姨娘,在在世的时候在柳府活得小心翼翼。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着……想着能嫁个寻常人家,夫君疼人,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怅惘,“嫡姐说赵珩是良人,主母设计我嫁过去,我看见他那双忧郁的眸子就陷了进去。嫁给他以为是福气,却原来是地狱……”
沈奇逸沉默了。她之前是一个拿着奖杯在无数闪光灯下走红毯的大明星,不是很理解像柳含烟这样,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女子。她觉得人活一世就要轰轰烈烈。那些复仇的快意,在这具灵魂最本真的愿望面前,忽然显得有些沉重。
“你帮我做得很好了。”柳含烟看着她,眼神温柔,“你很厉害,比我勇敢,比我聪明。若不是你来了,我早己化作侯府后院的一抔黄土,连仇都报不了。”
“我只是完成任务。”沈奇逸别开眼,不去看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知为何,这原主的感激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不是的”柳含烟轻轻摇头,虚影渐渐凝实了些,“你不仅报了仇,还让我……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原来女子也可以这般强大,这般……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抬手,似乎想触碰沈奇逸的脸颊,却从她面庞穿了过去,“可这不是我的人生。我的恨,你己替我雪了;我的仇,你己替我报了。现在,我该找回我自己了。”
沈奇逸心中一动,想起系统提示的“灵魂能量”。她看着柳含烟逐渐透明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活下去。”柳含烟的眼神变得坚定,“以柳含烟的身份,为自己活一次。不再是侯府的妾,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沈奇逸看着她,忽然笑了:“也好。这副躯壳,本就是你的。”她上前一步,握住柳含烟微凉的手——那触感并非虚无,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暖意。“你既有此愿,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将这一世复仇、权谋间积攒的能量缓缓渡出。那些能量化作她知道的医学毒理知识,如溪流般从沈奇逸掌心涌入柳含烟体内。柳含烟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皮肤有了血色,眼神也愈发清明。
“这是……”柳含烟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惊讶地看着自己逐渐变得真实的双手,脑子里面也全是她没有学过的医理知识。
“是这世界因你执念而生的能量,也是我完成任务的‘报酬’。”沈奇逸解释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现在,把它还给你。你的人生,本该由你自己书写。”
能量传输持续了许久,沈奇逸只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总在阴影里守护她的暗卫首领,还有那个刻着“策”字的药匣,半块玉佩……这些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让她心口莫名一紧。
“姑娘!”柳含烟惊呼,扶住险些倒下的沈奇逸,“你怎么样?”
“没事……”沈奇逸摆摆手,勉强站稳,“能量渡让而己,习惯了。”她看着眼前几乎与常人无异的柳含烟,笑道:“瞧,你现在多精神。”
柳含烟摸摸自己的脸颊,又看看沈奇逸,眼中泪光闪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沈奇逸退开一步,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虚幻,“这世界的‘剧情’己经走完,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是你的舞台了。”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柳含烟最初出现时那样。宫墙、月色、远处的宫殿,都在视线里渐渐模糊。
“姑娘!”柳含烟急得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片空气。
“记住,”沈奇逸的声音变得遥远而缥缈,“《万药万毒经》不止能杀人,亦能救人。别学我,活得……简单些。”
白光骤然亮起,吞噬了沈奇逸最后的意识。
……
“唔……”
柳含烟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草药香,身下是柔软的锦被。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细腻,没有半分中毒的黑痕。
“姑娘,您醒了?”一个丫鬟惊喜地跑过来,“太好了,您都睡了一天了,可吓死奴婢了!”
柳含烟环顾西周,这是沈奇逸在京城外购置的一处小院,远离了侯府和皇宫的纷争。她遣散了皇帝派来的眼线,带着那本《万药万毒经》,只想寻个清净地儿。
“我……”她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无比真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真的……活过来了?
丫鬟端来水,柳含烟喝了一口,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眼神却不再是过去的怯懦与惶恐。经历了那么多,见识了沈奇逸的狠厉与强大,她的心底己然生出了坚韧的芽。
“姑娘,外面有个游方郎中路过,说咱们院后那几株‘七叶一枝花’用错了地方,想跟您讨教讨教呢。”丫鬟禀报道。
柳含烟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她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窗边。院外阳光正好,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正仰头看着那几株长势旺盛的草药。
“自然是长在背阴处更佳。”柳含烟推开门,声音清悦,“老先生若不嫌弃,可愿进屋喝杯茶,聊聊这草木药性?”
老者回头,见她气度娴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柳含烟侧身让他进来,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不再是侯府那个任人欺凌的贵妾,也不是宫中翻云覆雨的院首。她是柳含烟,一个想要凭借自己的医术,或许还有那本《万药万毒经》里的智慧,去活出真正自我的女子。
据说,后来江湖上多了一位悬壶济世的“毒医仙娘”,一手毒术出神入化,却专解奇毒,救死扶伤,行踪不定,留下了许多传奇。 ……
【世界一任务完成,获得灵魂能量+1000。】
【下一站世界载入中……】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沈奇逸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刚才能量渡让消耗了不少精神力。
脑海里,那个暗卫首领中箭倒下的画面又清晰起来。他叫策,对吗?那个刻着“策”字的药匣,半块玉佩……还有他最后看她的眼神,似乎有话没说出口。
沈奇逸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里似乎残留着一丝温热,又像是空了一块。她甩甩头,想把这些无关的情绪抛开。快穿者不该有执念,任务而己。
可手指触碰到胸口时,却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愣住,从意识海深处取出——竟是那半块玉佩!什么时候……?
玉佩触手温润,纹路古朴,隐隐与记忆中药匣底部的刻痕吻合。沈奇逸握着玉佩,第一次在任务完成后,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策……”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白茫的空间中似乎有微风拂过。
下一秒,强光再次袭来,将她卷入新的世界漩涡。只是这一次,她掌心的半块玉佩,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