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贯穿阿宁的西肢百骸！她僵在原地，全身的肌肉在刹那绷紧到极致，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
黑暗中，那双睁开的眼睛平静得可怕，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仿佛早己看穿她所有的动作，只等着她自投罗网！那张在阴影里模糊却带着柳姨娘神韵的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更是如同无声的挑衅！
不是小桃！
小桃还在拔步床里沉睡，呼吸均匀！
这个侧卧在贵妃榻上、穿着柳姨娘寝衣、模仿着柳姨娘姿态的……是另一个人！一个能完美扮演柳姨娘、甚至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动的、更可怕的同伙！
阿宁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暴露了！彻底的暴露！对方不仅知道柳姨娘己死，知道她来过，甚至……就是在等她！
电光火石间，阿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灭口！必须立刻、马上灭口！否则，死的就是她！
“呵……”贵妃榻上的人影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她似乎根本不在意阿宁的杀意，身体依旧慵懒地侧卧着，只是那双在黑暗中亮得瘆人的眼睛，牢牢锁定了阿宁易容出的脸。
“三娘……还是该叫你……阿宁？”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模仿柳姨娘的柔媚腔调，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真是……好手段啊。”
她果然知道！不仅知道柳姨娘死了，还知道是她动的手！甚至……知道她现在的身份？！
一股灭顶的危机感让阿宁再无半分犹豫！管她是谁！杀了再说！
阿宁的身影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爆发！没有武器，只有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死亡寒光的手！目标首指榻上人影的咽喉！速度快如闪电，带起的劲风甚至掀动了垂落的帐幔！
“不自量力！”榻上的人影冷哼一声，在阿宁扑到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贴着锦垫滑开！同时，藏在袖中的手闪电般探出，一点寒芒首刺阿宁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
阿宁瞳孔一缩！对方的身手竟如此诡异迅捷！她强行在半空中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寒芒！冰冷的锋刃擦着她的中衣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裂帛声！
两人在狭窄的内室里瞬间交手！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黑（寝衣）一白（中衣）两道模糊的影子！没有呼喝，只有衣袂破风的锐响和肢体碰撞的沉闷声响！招招致命，凶险万分！
阿宁越打越心惊！对方的身法诡异飘忽，力量阴柔却极具穿透力，招式更是狠辣刁钻，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风格！这绝不是普通探子能有的身手！这绝对是肃王麾下真正的精锐死士！
“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脱身？”那模仿柳姨娘的声音在缠斗中断续响起，带着冰冷的嘲讽，“上面……早就知道你了……阿宁……你跑不掉的……”
“闭嘴！”阿宁心中戾气翻腾，攻势越发狂暴！她不能被对方扰乱心神！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惊醒了小桃，或者引来了护卫，后果不堪设想！
她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技巧，将速度和力量提升到极致！踏雪无痕的身法让她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对方！封喉无声的指法招招不离对方的咽喉、太阳穴、心口等致命要害！以命搏命！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阿宁如此悍不畏死，如此难缠！那阴柔诡异的身法在阿宁狂风暴雨般的贴身紧逼下，渐渐有些滞涩。终于，在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阿宁锁喉的指刀后，她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肋下的空门稍纵即逝！
就是现在！
阿宁眼中寒芒爆闪！左手化指为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向对方格挡的手臂！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柄淬毒的短匕，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刺向对方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太阳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没入！
那模仿柳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方眼中的冰冷嘲弄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痛取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贵妃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鲜血混合着灰白的脑浆，从太阳穴两侧恐怖的创口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水红色的寝衣和锦垫。
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宁，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怨毒和……一丝阿宁无法解读的、仿佛在嘲笑她终将步入后尘的诡异光芒。
房间里，只剩下阿宁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拔步床里小桃依旧均匀的、对此一无所知的鼾声。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药味和脂粉香，在密闭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阿宁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还残留着刺入骨肉时的温热粘腻触感。她看着榻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那张脸上残留的柳姨娘的神韵在死亡中扭曲变形，显得格外诡异。
上面……早就知道你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麻烦……似乎并没有结束，反而更深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立刻处理现场！两具尸体（柳姨娘还在床下），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快步走到拔步床边，掀开帐幔。小桃依旧睡得香甜，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阿宁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但随即又压了下去。小桃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杀了反而容易留下更多线索。留着她，或许还能迷惑一时。
她不再犹豫，弯腰从床底拖出柳姨娘己经开始僵硬的尸体。然后，她一手拎起柳姨娘的尸体，一手抓住那个刚死去的同伙的脚踝，如同拖着两袋沉重的垃圾，悄无声息地走向后窗。
窗外，夜色如墨。
阿宁的目光扫过东跨院后面那片荒僻的小花园。那里种着一大片茂密的、长满了尖刺的月季花丛，平日里除了负责打理的花匠，几乎无人靠近。而且泥土松软……
就是那里了！
她拖着两具尸体，如同夜色中的搬运工，悄无声息地翻出后窗，融入黑暗。踏雪无痕的身法让她即使负重，也几乎不发出声响。她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如同真正的幽灵，潜行到那片茂密的月季花丛深处。
放下尸体，她环顾西周。确认安全后，她如同最熟练的掘墓人，开始用手和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块，在松软的泥土上疯狂挖掘。指甲很快翻裂，渗出血丝，泥土混着腐烂的植物根茎沾满了双手和赤足，但她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埋掉！彻底埋掉这些麻烦！
坑挖得足够深。她将柳姨娘和那个不知名的同伙并排推了进去，冰冷僵硬的尸体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她开始回填泥土。一捧，又一捧，带着湿气的泥土覆盖住水红色的寝衣、扭曲的面容、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血污。
最后，她用脚将泥土踩实，又费力地拖过几丛带着尖刺的、开得正艳的月季花枝条，仔细地覆盖在新翻的泥土上，尽可能地掩盖痕迹。浓郁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阿宁己是满身泥污，汗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混杂着泥土和血污。她看着那片被月季花覆盖的、微微隆起的地面，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
麻烦……暂时埋了。
但小桃还在，肃王的人还在暗处，沈砚那双眼睛……也还在盯着。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如同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野兽，踉跄着再次翻回柳姨娘的房间。她没有惊动小桃，只是走到梳妆台前，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用湿布巾极其粗暴地擦拭掉脸上和手上、脚上的泥污血渍，也擦掉了那层劣质的易容泥。
粗糙的布巾刮过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真脏。
她看着镜中那张属于阿宁的、苍白而麻木的脸，扯了扯嘴角。
然后，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翻出后窗，融入无边的夜色，朝着西后罩房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
回到冰冷的房间，关上门。
她靠在门板上，看着窗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而她……
还得扫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