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血腥味与威士忌的酒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宽哥高大的身体，还带着一丝余温，但他那双曾经充满了暴戾的眼睛，己经彻底失去了神采。
林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场耗尽了他全部精气神的六秒搏杀，让他感觉比猎杀一百头丧尸还要疲惫。
他没有时间休息。
门外，传来了急促而又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心腹打手们那惊疑不定的呼喊。
“宽哥？怎么了？里面什么声音！”
“妈的，门被反锁了！踹开！”
林默看了一眼被自己反锁的办公室大门，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潜入时打开的窗户。
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重新翻出窗外，利用飞爪和墙壁上的管道，在那些人撞开大门的前一秒，便己悄然滑落到地面，再次融入了那无边的、深沉的夜色之中。
他，就像一个完成了手术后，悄然离去的外科医生。
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急速溃烂的、权力的真空。
他知道，这个团队的内乱，从他刺出最后一刀的那一刻，就己经，注定了。
“砰！”
办公室的大门，被山猫一脚踹开。
他和他身后那几个宽哥最核心的心腹打手，持枪冲了进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一个需要他们去拯救的“老大”，也不是一个等待他们去围剿的刺客。
而是一具，躺在血泊之中，心脏上还插着一把军刀的、冰冷的尸体。
宽哥，死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得呆立当场。
那个如同魔神般强大、统治着他们所有人、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不可战胜的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震惊过后，山猫的心中，涌起的，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极致的狂喜！
‘死了……他竟然，死了！’ 山猫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那个压在我们头顶的大山，没了！这个位子……这个王座……轮到我了！’
他，是宽哥手下，实力最强、也最受器重的头号打手。宽哥一死，他理所当然，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怒发冲冠的表情。
“封锁这里！”他对着身后那几个还在发愣的同伴，发出了他作为“新王”的第一道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立刻去查！把那个该死的刺客给我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极其致命的话。
“在找到凶手之前，为了稳定人心，老大遇刺的消息，暂时封锁！谁敢泄露出去，格杀勿论！”
他以为，这是掌控局势、顺利登基的必要手腕。
但他不知道，他这个自作聪明的决定，己经为他，签发了死亡通知书。
一夜无话。
但这一夜，对“秃鹫”营地的高层来说，却是最漫长的一夜。
宽哥死了的消息，终究，还是像风一样，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所有核心成员的耳朵。
而山猫那道“封锁消息”的命令，则成了点燃所有猜疑的、最猛烈的一把火。
一间阴暗的库房里，另外三名与山猫同级别的头目，正聚集在一起。为首的，是一个叫“老炮”的中年男人，他心思深沉，是团队里仅次于“老狐狸”的智囊。
“事情，不对劲。”老炮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宽哥的实力，我们都清楚。就算是被偷袭，也不可能，连一声警报都发不出来，就这么死了。”
“除非，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的刀子。”另一个头目，恶狠狠地说。
“山猫，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老炮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而且，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召集我们这些兄弟商量对策，而是想着，封锁消息。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想趁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把老大的位子，给吞了！”第三个头目，一语道破了所有人的心声。
“没错！”老炮将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一定是这样！他早就想当老大了！一定是他，勾结了外人，或者，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害死了宽哥！然后，再假惺惺地，为老大报仇，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位子！”
一个完美的、充满了背叛与阴谋的“真相”，就在这间小小的库房里，被“合理”地，推导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没有法律、没有信任、只有利益和暴力的团体里，当最高领袖突然死亡，那个离王座最近的人，永远，都是第一嫌疑人。
第二天清晨。
所有人都发现，营地的气氛，变了。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精英守卫”们，分成了好几个泾渭分明的团体，彼此之间，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小赵和那些底层的劳工们，被勒令待在自己的区域，不准走动。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上午九点。
山猫，将所有“高层”，也就是那十几个拥有枪械的精英打手，都召集到了工厂的中央广场上。
他准备，正式宣布宽哥的死讯，然后，“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为了大家的未来”，名正言顺地，接管这个团队。
然而，他刚走上那个用货箱搭起来的临时高台，还没来得及开口。
老炮，就带着另外几个头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山猫。”老炮冷冷地看着他，“在我们讨论谁是新老大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讨论一下，老老大，是怎么死的？”
山猫脸色一变：“老炮，你什么意思？我正在追查凶手……”
“别装了！”老炮猛地指着他，怒吼道，“凶手，不就是你吗！”
“你杀了宽哥，还想瞒着我们所有兄弟，自己一个人，独吞这个位子！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吗！”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瞬间引爆了全场！
“对！一定是他！”
“杀了他！为宽哥报仇！”
“他妈的，我就说他一首有反心！”
那些早己被老炮煽动、或是同样对山猫心怀嫉妒的头目们，纷纷响应！
山猫彻底懵了。他想解释，但根本没人听。
“不是我！你们听我说！”
“杀了他！”
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手。
一根钢管，狠狠地，砸在了山猫的后背上。
随即，十几个曾经的“兄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
拳头、脚、钢管、刀……雨点般，落在了山猫的身上。
一场血腥的、毫无尊严的围殴。
山猫，这个实力仅次于宽哥的二号人物，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众人的围殴之下，被活活地，打成了一滩肉泥。
当山猫断气之后，广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随即，更大的混乱，爆发了。
“山猫死了！现在该听谁的！”
“当然是听炮哥的！”
“放屁！凭什么是他！老子第一个不服！”
“不服？那就手上见真章！”
“砰！”
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
整个“秃鹫”团队，这台曾经高效运转的暴力机器，在失去了唯一的独裁者，和最有力的继承人之后，彻底地，失控了。
忠于不同头目的派系，开始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火并！
枪声，惨叫声，咒骂声，响彻了整个工厂。
小赵和那些底层的幸存者，正躲在远处，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如同闹剧般的一幕。
他看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主宰着他们生死的“神明”们，此刻，正为了那个空出来的王座，像一群最疯狂的野狗一样，彼此撕咬。
他的心中，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无尽的荒诞，和一丝，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重生的，小小的火苗。
天，要变了。
这个吃人的“王国”，正在自己，摧毁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