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北京胡同被秋阳晒得暖烘烘,林芳攥着刚从印刷厂取回的油印剧本,踩着二八自行车穿过挂着“粉碎西人帮”标语的巷口。路过西总布胡同的大杂院时,听见墙里传来压抑的呻吟,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响。
“谁在里面?”她支起自行车,推开虚掩的木门。穿蓝布旗袍的老太太倒在石榴树下,鬓角渗着血,身边散落着摔碎的相框——照片里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正是星瀚传媒的创始人陆振庭。
“你是谁?”年轻人转身时,军大衣口袋掉出张纸条,上面写着“LW-07项目经费缺口三万元”。林芳认出他是陆家远房亲戚,前几天还在星瀚门口晃荡,喊着“我爸当年给陆家扛过枪”。
“光天化日之下打人?”林芳把剧本往石桌上一放,抄起墙角的扁担。年轻人啐了口唾沫:“老东西挡了我的财路!”他扬起扳手时,林芳突然将扁担往石榴树杈上一挑,熟透的石榴噼里啪啦砸下来,有颗正好砸中他的额头。
“啊!”年轻人捂着头后退,军大衣敞开的瞬间,林芳看见他腰间别着本油布包着的账本,封皮上画着朵歪歪扭扭的鸢尾花。她趁乱扶起老太太,发现对方旗袍内衬上也绣着同样的鸢尾花图案。
“走!”林芳半背着老太太冲出杂院,二八自行车的铃铛在巷子里响成一串。老太太伏在她背上,声音微弱:“去……东交民巷12号……”
东交民巷的小洋楼里,家庭医生给老太太包扎伤口,看着她鬓角的淤青皱眉:“陆夫人,再晚点怕是要脑震荡。”林芳这才知道,眼前的老太太竟是星瀚传媒的女主人。
“谢谢你。”陆老太太从旗袍盘扣上解下枚银质鸢尾花胸针,“这个你收下。”
“我不要。”林芳后退半步,秋阳透过窗棂照在她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上,“路见不平而己。”她瞥见茶几上的报纸,头版正刊登着“恢复高考”的消息,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剧本里的准考证。
穿军大衣的年轻人突然踹门而入,账本在手里晃得哗啦响:“老东西!把7号项目的拨款批了!不然我就把你私藏海外账户的事捅出去!”
林芳猛地想起刚才在杂院看见的鸢尾花账本——7号项目分明是报纸上登过的“文革”期间被查封的海外贸易项目,怎么成了他口中的“拨款”?她悄悄将老太太护在身后,手指摸到石桌上没来得及拿走的剧本。
“你账本里的漏洞,”林芳突然开口,举起剧本晃了晃,“我刚才都记在台词本上了。”其实本子里只有《雷雨》的油印台词,但年轻人看见封皮上的“绝密”二字(那是印刷厂错盖的质检章),脸色瞬间煞白。
趁他迟疑的空档,林芳抄起桌上的铜台灯砸过去,陆老太太抓起花瓶里的孔雀翎毛往他眼睛里一戳。年轻人惨叫着捂住脸,账本掉在地上,里面掉出张泛黄的汇票——竟是用星瀚传媒的名义,给境外公司汇的“技术咨询费”。
“你私通境外!”陆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林芳捡起汇票,看见收款人签名处画着朵鸢尾花,和老太太旗袍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年轻人翻墙逃跑了。林芳扶着老太太坐下,发现她旗袍内衬的鸢尾花刺绣里,还缝着半枚银锁,形状像朵缺了一半的花。
“这是……”
“陆家的信物。”陆老太太喘着气,从针线盒里拿出另半枚银锁,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鸢尾花,“当年陆振庭去海外谈生意,用这个当暗号。”她把两把银锁塞进林芳手里,“7号项目根本不是什么项目,是他们挪用公款的幌子。”
陆老太太握住她的手,“你救了我,也救了星瀚。”她指向窗外,穿军大衣的年轻人正被联防队员按在地上,账本散了一地,“以后星瀚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林芳不知道,那半枚鸢尾花银锁,后来被她缝进了女儿的襁褓,而7号项目的真相,首到二十年后才在女儿林薇薇的手中,彻底揭开——那些用鸢尾花标记的账目,全是陆二叔等人挪用公款、私通境外的铁证。
而1978年那个秋阳明媚的午后,胡同里的石榴树还在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一个关于勇气和信任的故事。而世事无常,因果轮回。林芳的善举为女儿带来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