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景如潮水般褪去，化作一片虚无时，叶纤凝身上的伤莫名消失，身形也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来，她目前还停留在幻境当中，二来，便是眼前这个有着与她年幼时期容貌一样的幻影。
在见到这道幻影的瞬间，她便清晰地感知到一种异样的存在感，与梦魇截然不同。
梦魇通常由内心的执念凝聚而成，混沌而模糊，是不可能有那么高的自主意识。
它的存在似乎更接近心魔这一类的存在。
不过……这可能吗？
自己不过是小小的练气期的杂鱼，何德何能能够产生心魔这种那么高逼格的东西啊。
“这里不是什么梦魇的梦境，我也不是什么心魔哦。”小纤凝歪了歪头，像是能够洞悉叶纤凝心中所想那般回答道。
它轻盈地踮起脚尖，旋转时裙摆上的云纹如活物般流动，在虚空中划出妖异的轨迹。
“不是心魔，那是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叶纤凝眯起眼睛，眼前的幻影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我觉得你自己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小纤凝轻笑了一声：“我和你是同出一源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毕竟你就是我。”
“你不知道的东西，我自然也不清楚。“
它不急不缓地叙述着，腰间的鎏金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叶纤凝的心弦上。
敲得她脑袋嗡嗡的，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情吧，怎么就跑出个奇奇怪怪的“自己”出来？
叶纤凝有些狐疑地看着它。
这幻影莫不是个什么高深莫测的大能，不幸陨落后，挑中了她这个倒霉蛋，想要夺舍她？
她平日看的那些话本小说，里边好像都是那么写的。
可见到那幻影如此坦荡的眼神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就当是那么一回事吧。”
想来想去，叶纤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干脆就不想了。
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那你现在突然出现，又是想干什么？”叶纤凝问道。
小纤凝忽然停下了旋转，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之色：“那么过分的嘛，连让人出来透口气都不允许嘛？”
性格方面倒是一模一样，这确实是她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这一点并不奇怪。
不过，叶纤凝却丝毫不为所动。
或许出来透口气是真的，但顺手会做些什么事情，就很难说了。
她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优良习惯”。
就算眼前这个幻影说它就是自己，但本质上她们就是两个意识，很难保证对方会做些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小纤凝却是率先苦笑了一声：“果然了解自己的，还得是自己啊。”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一个人，破不了招啊，你就实话实说算了。”叶纤凝笑吟吟地说道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就像我说得那样，我就只是想出来透口气而已。”小纤凝也一样笑盈盈地回道。
确定无疑，这明显就是在憋着坏。
“身边出现另一个自己，这个感觉怪瘆人的。”叶纤凝装作一副无趣的模样，拍了拍屁股起身“你要是没有什么事，能不能先把我放出去。”
她打定主意，待会恢复意识，就立刻退出试炼，去找自家师父，报告自己身上有坏人！
什么狗屁的悟道树，什么狗屁的仙道机缘。
她不要了！
“你自己出不去嘛？”小纤凝眨了眨眼，旋即非常体贴地说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叶纤凝嗯了一声，便见到小纤凝蹦蹦跳跳地往她身边凑过来，一副邻家小女孩的可爱模样。
见她这般装可爱的模样，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和小纤凝拉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小纤凝不解地问道。
叶纤凝看向它的眼神有些惊疑，语气中更多了几分不确定：“你说的透口气……应该指的是在这里透口气对吧？”
小纤凝眨了眨眼睛，没有一丝犹豫地回道：“那当然啦，我又出不去。”
“屁的出不去，你肯定有办法出去！”叶纤凝破口大骂，心中却是一阵后怕。
它确实是没对自己说谎，它的目的确实只是透口气，但它嘴里的透口气，从来都是指从这里出去。
现在她们两人都是意识，而身体只有一个，它出去的结果，不就是她被困在这里了嘛。
要不是对自己足够了解，她差一点就完犊子了。
“欸果然人还是瞒不住自己啊。”
小纤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它便又恢复成笑吟吟的模样：“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得手就是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叶纤凝眼神已经充满戒备了。
“能不能别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一样啊，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有骗过你，说的都是实话啊。”
“我先前也说了，我们同出一源，我就是你……”小纤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只不过，你……可不一定是我。”
“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我觉得不妨问问师傅，”小纤凝耸了耸肩膀：“反正从这里出去之后，你也打算立刻找他老人家的，对吧？”
见它这一副摆烂的样子，叶纤凝反倒是疑惑起来了，这确实是挺像她放弃挣扎的样子。
“你这就放弃了？”叶纤凝试探地问道。
“既然你意识到了我能出去这一点，我就已经没机会了，做再多也都是白费功夫。”小纤凝无所谓地说道。
“什么嘛。”叶纤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下来：“原来你那么弱啊？”
小纤凝瞥了她一眼，却是轻笑了一声，没有任何动作。
反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附和起她的话：“对啊，对啊，我就是那么弱。”
见它无动于衷，叶纤凝内心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叶纤凝正欲开口让它差不多该放自己出去时，却见小纤凝开始渐虚幻了起来。
但小纤凝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看着自己逐渐虚幻身影，摇了摇头，带着些许遗憾：“终究是被梦魇影响，觉醒太早了啊，”
忽然，它扭头看向叶纤凝，笑容意味深长。
“我们来日方长哦。”
话落，幻境如同玻璃一般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