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火车汽笛长鸣,缓缓驶入上海站。宁婉婉趴在车窗上,鼻尖抵着玻璃,眼睛瞪得像铜铃。站台上人潮涌动,穿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挥舞着小旗,穿的确良衬衫的旅客提着印有"上海"字样的旅行袋。
"别把口水蹭玻璃上。"叶深拎起行李,顺手抹掉她鼻尖在玻璃上留下的油印。
宁婉婉收回目光,撇了撇嘴:"土包子才大惊小怪。"说完才想起自己现在就是个80年代的"土包子",赶紧补充,"我是说......电影里见过。"
叶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出了站,宁婉婉立刻被热浪和声浪淹没。1980年的上海,空气中飘着汽油味、包子香和淡淡的黄浦江腥气。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公交车上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远处外滩的海关大楼钟声悠扬。
"这边。"叶深护着她穿过人群,走向公交站。
宁婉婉的眼睛却黏在了站前广场的一个摊位上——"全国粮票兑换"。她摸了摸缝在内衣里的备用粮票,心跳加速。这可是个好地方!
"看什么这么入神?"叶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个阿姨的发型真时髦!"宁婉婉急中生智,指向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郎。
叶深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公交车上,宁婉婉紧贴着车窗,贪婪地记录着路线。南京路、人民广场、淮海路......这些在21世纪成为地标的街道,此刻还保留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路边有老人摇着蒲扇下象棋,小孩举着冰棍追逐打闹,副食品店门口排着长队。
"我们住哪儿?"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虹口区职工宿舍。"叶深报了个地址,"离培训的机械研究所很近。"
宁婉婉在心里记下。到了宿舍,她更是暗中观察——一楼大门晚上十点上锁,二楼厕所窗户对着一条小巷,三楼......
"这是我们的房间。"叶深打开301的房门。
宁婉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十平米的小单间,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简陋得让人绝望。
"就......一张床?"她声音都变调了。
叶深把行李放在地上:"夫妻当然睡一起。"
宁婉婉耳根发烫,正想抗议,突然瞥见床底下露出一截麻绳。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那我要睡靠墙那边!"
当晚,宁婉婉等叶深呼吸平稳后,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剪刀,轻手轻脚地剪下一段他的头发。
"让你老是坏我好事......"她小声嘀咕着,把头发系在床腿的麻绳上,又摸出白天在城隍庙买的黄符纸,胡乱画了几道符贴上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她装模作样地念咒,然后用力一拽绳子——
"咚!"
叶深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上。
"宁、婉、婉。"他咬牙切齿地爬起来,月光下脸色黑如锅底。
宁婉婉裹着被子装睡,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这招"替身术"是她从《聊斋》里看来的,没想到真管用!
叶深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行,你狠。"
他抱起被子去了书桌边,三两下用椅子和毯子搭了个简易床。宁婉婉偷偷睁眼,看见他修长的身影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喂......"她小声叫。
叶深背对着她:"睡觉。"
宁婉婉撇撇嘴,翻身对着墙。奇怪,明明赢了,怎么反而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宁婉婉被香喷喷的味道唤醒。叶深己经穿戴整齐,正在小煤炉上煎鸡蛋。窗外的梧桐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今天我去研究所报到。"他递给她一个搪瓷碗,"你......"
"我去逛南京路!"宁婉婉立刻接话,"给刘丽她们买丝巾!"
叶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介绍信开好了,上面有宿舍地址。迷路了就给派出所看这个。"
宁婉婉接过介绍信,心里暗喜。有了这个,她连兑换全国粮票的理由都有了!
叶深前脚刚走,宁婉婉后脚就行动起来。她换上一件素色连衣裙,把头发盘成上海姑娘流行的样式,又往帆布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物。
"三十六计,走为上!"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第一站,全国粮票兑换处。宁婉婉把十五斤江城粮票换成全国通用粮票,又用五块钱换了三十斤上海粮票。
"同志,最近去广州的火车票好买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凭介绍信购买,三天内的硬座还有。"
宁婉婉摸了摸包里的介绍信,心跳加速。叶深给她开的只是普通介绍信,没有具体用途,买票应该没问题!
离开兑换处,她首奔南京路。八十年代的南京路还没有那么多霓虹灯,但己经初具商业街的雏形。宁婉婉在第一百货转了一圈,给刘丽买了条印着牡丹花的丝巾,又给自己买了顶宽檐草帽——完美的伪装道具。
"接下来就是买票......"她嘀咕着走向售票处。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叶深!他正站在食品柜台前,似乎在买什么。宁婉婉赶紧压低草帽,躲到一根柱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