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灱瑶戳菜的动作顿住了。她慢悠悠地抬起眼皮,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厌世感的眸子,此刻没什么情绪地看向白凫。食堂的嘈杂似乎在这一瞬间离她远去。
“哦?”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玩味。然后,在周围几桌弟子若有若无飘来的好奇目光中,她极其平静地、用一种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开了口:
“不是像。我本来就是女子。”
“噗——!!!”
一声惊天动地的喷水声猛地炸响!坐在邻桌,正优雅地小口啜饮灵茶的二师姐青嫣,毫无形象地将满口茶水尽数喷在了对面师弟的脸上,呛得连连咳嗽,脸涨得通红,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栩灱瑶,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哐当!”
更远处,正端着一杯清茶,神色淡漠地准备饮用的亲传大师兄逆时厌,手中的白玉茶杯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水混着细小的瓷片溅湿了他一丝不苟的袖口。他那张万年冰山般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唰”地一下钉在了栩灱瑶身上,随即又猛地转向了还搂着她肩膀的易亦!那眼神里的震惊、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被愚弄的愠怒,复杂得难以言喻。
整个膳堂,如同被施了群体定身咒。
“咔嚓…” 不知谁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咕咚…” 不知谁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弟子——无论是同桌的、邻桌的,还是稍远处竖起耳朵的——全都像是被无形的线扯住了脖颈,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机械地把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束着长发、穿着改良劲装、被易亦哥俩好地搂着、此刻正一脸“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表情的栩灱瑶(逍遥)。
死寂。
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易亦搭在栩灱瑶肩上的手臂,彻底僵成了石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师兄和二师姐那几乎要把他洞穿的目光。
栩灱瑶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足以冻结空气的尴尬和死寂。她甚至还微微歪了下头,看着眼前石化的白凫,以及更远处喷水的二师姐和捏碎杯子的大师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其欠揍的、懒洋洋的疑惑:“很奇怪吗?名字是栩灱瑶,栩逍遥是你们自己叫错的。我又没刻意扮男声,衣服也是宗门发的改良款,自己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喽。自己认不出来…怪我喽~?”
那拖长的尾音,那无辜又理所当然的眼神,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轰——!!!”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掀翻屋顶的喧哗!
“什…什么?!女…女的?!”
“栩逍遥…栩灱瑶…天!她真是女的!”
“我的娘诶!我…我暗恋了西年的师兄…是师姐?!”
“啊啊啊啊啊!栩师姐!栩师姐看我!我就说怎么这么好看!原来是真的仙子!”
“等等…易亦那小子…他他他…他搂了栩师姐西年?!!”
“禽兽!易亦你个禽兽!放开栩师姐!”
“栩师姐!性别不是问题!我更喜欢你了!(男弟子甲声嘶力竭)”
“易亦!纳命来!敢占栩师姐便宜!(男弟子乙双目赤红)”
“呜呜呜…我的逍遥师兄…(女弟子甲心碎落泪)”
“栩师姐好帅!栩师姐我要给你生…(女弟子乙被旁边人捂住嘴)”
场面彻底失控!惊呼、尖叫、心碎声、表白声、对易亦的讨伐声、对栩灱瑶的崇拜(或花痴)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膳堂的屋顶掀飞。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栩灱瑶身上,有震惊,有狂热,有好奇,也有像大师兄和二师姐那样充满审视和“你最好给个解释”的压迫感。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栩灱瑶,依旧淡定。她甚至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灵兽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含糊不清地对着身边彻底石化的易亦嘟囔了一句:“啧,反应真大。不就是个性别嘛…” 那语气,仿佛在评价今天的饭菜咸淡。
然而,这份淡定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易——亦——!!!”
两声饱含着滔天怒火和“清理门户”决心的厉喝同时响起!一道清冷如冰刃,来自捏碎茶杯的大师兄逆时厌;一道温柔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杀气,来自喷了别人一脸茶水的二师姐青嫣!
两道身影,一白一青,裹挟着元婴期修士的恐怖威压,如同两道闪电,瞬间撕裂喧闹的人群,目标首指还僵在栩灱瑶身边、大脑宕机的易亦!
逆时厌面沉如水,眼中寒光西射,手中不知何时己经多了一柄寒气森森的戒尺虚影。青嫣脸上惯有的温柔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家门不幸”的痛心疾首,素手一扬,一道柔韧的青色光索凭空出现!
“大师兄二师姐饶命啊!误会!天大的误会!” 易亦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亡魂大冒!他怪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躲到栩灱瑶身后寻求庇护。
栩灱瑶反应极快,在他动作的瞬间,身体己经像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胳膊底下“呲溜”钻了出去,还顺手把他往大师兄戒尺虚影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动作行云流水,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意:“易兄,自求多福喽~ 谁让你手欠呢。”
“栩灱瑶你个没良心的!!” 易亦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抱头鼠窜!在膳堂的桌椅板凳间上蹿下跳,狼狈不堪地躲避着大师兄的戒尺虚影和二师姐的光索追捕。那戒尺虚影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专挑他肉厚的地方招呼,每一下都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光索则如同灵蛇,缠绕、绊腿,让他几次差点摔个狗吃屎。
“逆时厌!青嫣!听我解释!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女的!在青石沟就知道了!我发誓!我们清清白白!就是兄弟…啊呸!就是战友情谊!勾肩搭背习惯了!真的!我对天发誓!嗷——!别打脸!!” 易亦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求生欲。
他的辩解在混乱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反而更像是在火上浇油。大师兄的戒尺挥得更狠了,二师姐的光索缠绕得更紧了。整个膳堂彻底沦为一场鸡飞狗跳的“世纪大战”现场。石化的弟子们纷纷避让,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忍俊不禁,有的为易亦默哀,更多的则是目光灼灼地追随着那个置身事外、正慢悠悠端着餐盘换了个更清净角落、继续享用早餐的始作俑者——栩灱瑶。
她叉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灵果,送入口中,感受着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耳边是易亦凄惨的嚎叫和桌椅板凳碰撞的乒乓声。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儿,对着混乱的战场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感叹了一句:
“啊…世界终于不那么无聊了。今天的戏,真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