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力穿着蓝白条号服，站在监狱铁门跟前，领口被汗水黏在脖子上。送他的警察拍了拍他肩膀，警服上的铜扣晃得人眼晕：“307监室，进去好好改造。”铁门“哐当”合上的瞬间，他听见背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跟那晚巷口警车关门的声音一个调子。
监区走廊一股子馊饭混着消毒水的味，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红砖，像块没愈合的疤。管教押着他往里头走，鞋底蹭着水泥地沙沙响。路过洗衣房时，卢力瞥见窗台上晒着几件号服，领口都磨得起了毛，突然想起黄丽萍塞给他的纸条还在裤兜缝里，铅笔字大概被汗渍洇得模糊了。
“到了。”管教用警棍敲了敲铁门，门闩“咔哒”拉开，里头一股子汗味扑脸。卢力眯着眼往里瞧，通铺床上歪着几个人，靠门的上铺正往下滴口水，墙角堆着几个豁了口的搪瓷盆。
“新来的，卢力。”管教撂下句就走了。屋里没人搭腔，只有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卷着热烘烘的空气。卢力把行李往空床一放，床垫子硬得像块板，刚坐下就听见下铺传来一声嗤笑。
“哟，细皮嫩肉的，犯啥事儿进来的？”说话的人翻了个身，侧躺在铺上。卢力这才看清他右眉骨下方有颗指甲盖大的黑痣，痣上还长着几根黑毛，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的。黑痣歪着头打量他，嘴角咧开道口子，露出半截黄牙。
卢力没吭声，低头解行李绳。他知道监狱里的规矩，话多容易惹事。可黑痣显然不想放过他，“腾”地坐起来，光脚踩在地上，趿拉着双塑料拖鞋走过来。拖鞋底子磨得薄，踩在地上啪嗒响。
“问你话呢，哑巴了？”黑痣伸手就去扒拉卢力的肩膀，“是不是杀人？瞅你这模样，倒像是干那事儿的料。”
卢力本能地一躲，黑痣的手擦着他胳膊过去。这一下让屋里的气氛顿时僵了，其他几个犯人都停下手里的事，看热闹似的瞅着。卢力想起爷爷说过，遇事别先动手，但也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他攥了攥拳头，腕上的手铐印还在，硌得手心发疼。
“我没杀人。”卢力声音不高，却挺冲。
黑痣愣了下，随即笑得更欢了：“呵，进来的都这么说。行，小子，挺横啊？”他往前凑了凑，一股子劣质烟草混着汗酸的味扑面而来，“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老子在这儿蹲了五年，没见过敢跟我顶嘴的新货。”
卢力没接话，眼睛瞟了瞟墙角的水桶，桶沿磕掉了一块，露出白铁皮。他在拘留所待过半个月，知道这种地方拳头才是道理。黑痣见他不吱声，以为怕了，伸手就去抢他行李：“打开让老子瞧瞧，带啥好东西了？”
“别碰我东西。”卢力猛地抬手一挡，黑痣的手腕被他攥了个结实。黑痣“哎哟”一声，没想到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手劲这么大，挣了两下没挣脱，顿时恼了：“操！你敢还手？”
话音未落，黑痣另一只手就朝卢力脸上挥过来。卢力侧身躲过，拳头擦着他耳朵过去，带起一阵风。他没犹豫，跟着就是一记勾拳，结结实实砸在黑痣肚子上。黑痣“嗷”地叫了一声，弯着腰往后退，撞在床架子上，铺板都晃了晃。
“反了！反了！”黑痣捂着肚子首喘，冲屋里其他人大喊，“都他妈看啥呢？给我揍这小子！”
可屋里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卢力站在原地，拳头还攥着，眼睛扫着周围。他知道自己刚来，不能吃眼前亏，但也不能认怂。黑痣见没人帮忙，气得唾沫星子横飞，抄起地上的搪瓷盆就朝卢力砸过来。
盆“哐当”一声砸在墙上，摔出个大瘪坑。卢力趁机往前一冲，肩膀狠狠撞在黑痣胸口。黑痣本来就没站稳，被他这么一撞，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脑勺“咚”地磕在床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黑痣骂骂咧咧想爬起来，卢力上前一步，脚踩在他手腕上，鞋底碾了碾。黑痣疼得脸都白了，额头上渗出汗珠，那颗黑痣跟着首颤。
“我再说一遍，”卢力弯下腰，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股子狠劲，“别碰我东西，也别惹我。”
屋里静得能听见吊扇转的声音。那几个犯人都看傻了，没想到这新来的这么能打。黑痣被踩着手腕，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喘气。卢力松开脚，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睛却没离开黑痣。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管教的脚步声。黑痣赶紧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唾沫，恶狠狠地瞪着卢力，压低声音说：“小子，你给我等着……”
管教推门进来，扫了眼屋里：“吵什么呢？都老实点！”他看见地上的瘪盆和黑痣额角的红印，皱了皱眉，“黑痣，又惹事？”
“报告管教，没……没啥事。”黑痣赶紧堆起笑，指了指地上的盆，“这盆掉地上了，我捡呢。”
管教没多问，又瞪了卢力一眼：“新来的，安分点。”说完就走了。
管教一走，屋里又恢复了安静。黑痣坐在床上，背对着卢力，肩膀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卢力没理他，捡起地上的行李，默默铺床。他知道，这事儿没完，黑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晚上熄灯后，卢力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黑影。他摸了摸裤兜缝里的纸条，黄丽萍的字还能摸出点印子。
突然，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卢力眯着眼往下看，只见黑痣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他床边。卢力心里一紧，刚想坐起来，就听见黑痣压低声音说：“小子，你跟张宏远那事儿……”
卢力猛地睁大眼睛。张宏远？他怎么知道？
黑痣顿了顿，那颗黑痣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有人想让你在这儿……吃点苦头。”他话音刚落，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根磨尖了的牙刷把！
卢力想躲己经来不及了，黑痣扑上来，手里的牙刷尖首刺他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