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凄厉、急促、仿佛要撕裂灵魂的金属撞击声,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刺穿了石堡下层通道死一般的寂静!那是悬挂在石堡最高处、由永寂冰原深处寒铁铸造的警世钟!非堡破人亡的灭顶之灾,绝不轻响!
这如同丧钟般的巨响,狠狠撞在墨心因巨大危机感而紧绷的神经上!
墨心猛地抽回几乎冻僵在冰霜缝隙里的脸,布满血丝的左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顾不上全身伤口崩裂的剧痛和体内灵力与烬蚀的狂暴冲突,如同被鞭子抽中的孤狼,转身就朝着石堡最核心的中央大厅方向亡命狂奔!
通道两侧,一些被钟声惊醒、仓惶推门查看的低阶守渊人和老弱妇孺,只看到一道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残影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和浓重的血腥味,从他们眼前狂飙而过!那身影散发出的绝望与疯狂,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天杀的!警世钟!是警世钟!”
“教团…教团打来了?!完了!全完了!”
“快!快去大厅!长老们…”
恐慌的哭喊、绝望的哀嚎、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原本死寂的通道,如同末日降临前的混乱序曲。
墨心对身后的混乱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中央大厅!那里是石堡的核心,也是此刻风暴的中心!
当他如同炮弹般撞开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简陋符文的冰岩大门,冲入中央大厅时,一股比外面寒风更刺骨、更沉重的压抑气息,如同无形的铅块,瞬间压在了他的胸口!
大厅内,惨绿的荧石灯光下,人影憧憧,却死寂得可怕。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以守渊人长老“冰砾”为首的一群留守老者,聚集在大厅中央的石台旁。
冰砾长老须发皆白,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此刻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枯槁的手紧紧拄着一根冰晶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同样年迈、气息衰败的守渊人,个个面如死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空气中弥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和浓重的恐惧。
“交…交出去吧…就凭我们这些留守的老弱病残,根本没……”
冰砾长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把…把那祸根交出去…或许…或许能换得一线生机…我们…我们这些老骨头死不足惜…可堡里…还有孩子…还有女人啊…” 他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放屁!”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大厅另一侧炸响!
只见以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石猛为首的十几个年轻守渊战士,正双目赤红地怒视着冰砾长老等人!
石猛脸上还带着不久前与墨心并肩狩猎时的风霜痕迹,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猛地踏前一步,厚重的皮靴砸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旁边火盆里的火焰都摇曳了一下。
“冰砾长老!你老糊涂了吗?!” 石猛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充满了悲愤和不甘,“交出九渊鼎碎片?那跟把脖子伸到教团的屠刀下有什么区别?!他们是什么东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是烬渊的走狗!你指望他们信守承诺?做梦!交出碎片,下一刻就是堡破人亡,鸡犬不留!”
“就是!不能交!死也不能交!” 石猛身后,一个脸上带着新伤疤的年轻战士梗着脖子怒吼,他叫铁头,昨天还在嘲笑墨心是废物,此刻眼中却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
“跟他们拼了!守渊人没有孬种!” 另一个瘦高个,绰号竹竿的战士,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握着骨矛的手却青筋暴起。
“拼?拿什么拼?!” 冰砾长老身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带着哭腔尖叫,她是堡里照顾孩子的嬷嬷,“冰砾长老说得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就死了!可孩子们怎么办?玄矶大人…玄矶大人也倒下了!谁还能挡得住那些魔鬼?拿孩子们的血肉去填吗?!” 她的话戳中了许多人心中的软肋,一些带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绝望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
“懦夫!都是懦夫!” 石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冰砾长老和他身后那群人,手指都在颤,“守渊人世代镇守于此,血染冰原!骨头可以埋在这里,脊梁骨不能断!今天跪下去,就算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愧对先祖!”
“石猛!你放肆!” 冰砾长老气得胡子首翘,拐杖重重顿地,“你…你这是要拖着所有人陪葬!”
“陪葬也比跪着生强!而且,就算你跪下了,就一定能生吗?那些教团是些什么玩意,你们心理没数吗?”
“够了!你们想现在就内讧吗?!”
争吵!激烈的争吵!绝望的哀嚎!愤怒的咆哮!在大厅里疯狂碰撞、交织!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管事那白惨惨的脸,此刻正瑟缩地躲在冰砾长老宽大的袍袖后面,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里面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和算计,像躲在暗处的毒蛇。
墨心站在大厅入口的阴影里,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大厅内激烈的争吵声、绝望的哭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模糊而遥远。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在大厅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冰冷石柱投下的厚重阴影里!
那里!
一道身影,如同与阴影融为一体,静静地依靠在冰冷的石柱上。
是老头子!
他不知何时,竟己强撑着离开了那冰冷绝望的居室,来到了这风暴的中心!他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袍,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灰败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黑洞,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冰晶白雾。
他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彻底被蚀骨锁吞噬!
然而!
当墨心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对上玄矶那双隐藏在深陷眼窝中的眼眸时——
墨心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因剧痛和修为尽废而黯淡无光、充满死气的眼睛!
此刻,竟燃烧着两簇平静到极致、却又决绝到焚尽一切的火焰!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悲壮的宣言。
只有一种沉默的、近乎凝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不可动摇的意志!
那眼神穿越喧嚣,无声地烙印在墨心的灵魂深处:
守护!死战!不退!
轰!
所有的争吵声、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在墨心耳中瞬间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师父依靠着石柱的佝偻身影,和他眼中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决绝火焰!
墨心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师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的意义!
明白了老头子无声的选择!
那是用残躯和生命点燃的烽火!
是向所有绝望者宣告——守渊人,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悲痛、滔天愤怒、以及对师父如山般厚重守护的酸涩洪流,瞬间冲垮了墨心的心防,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喉而出的嘶吼!
师父…的觉悟,用他最后的生命…为他,为这座石堡…指明方向!
他,墨心,也不会丢老头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