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腐蚀之梦
第一章：腐蚀之梦
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脊背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梦里那股强烈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酸腐味，似乎还盘桓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喧嚣流淌，霓虹的光晕模糊地映在玻璃窗上，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一切都井然有序，和她梦中那副地狱般的景象天差地别。
梦里的场景真实得令人战栗。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压垮摩天大楼的尖顶。接着，雨落了下来 —— 那不是寻常的雨水，而是浑浊、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它们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 “滋滋” 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坚固的钢化玻璃像被投入强酸的糖果，迅速发黑、起泡、溶解、垮塌！街道瞬间化作冒着黄绿色浓烟的沸腾沼泽，金属的汽车框架在短短几秒内扭曲、塌陷，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的骨架。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雨声和建筑倒塌的轰鸣里，奔跑的人群在黄绿色的酸雾中倒下，衣物连同皮肉一起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太真实了。皮肤被灼烧的剧痛，吸入毒雾后肺叶撕裂般的呛咳，甚至能 “听” 到骨骼在强酸里溶解的细微碎裂声。林晚闭了闭眼，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那过于逼真的感官残留。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投向脚下依旧沉睡的城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接手的那几个棘手的公关危机，对手的污蔑抹黑，网上的滔天恶意…… 尤其是母亲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只是梦…… 一个噩梦而己。” 她低声告诉自己，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有些干涩空洞。可那梦里的气味，那 “滋滋” 的腐蚀声，还有身体残留的幻痛，都顽固地盘踞在神经末梢。作为一名靠敏锐首觉和逻辑分析吃饭的危机公关专家，林晚深知过度解读非理性信息的危险。但这一次，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她无法轻易说服自己。
林晚决定前往梦中那栋大楼一探究竟。车载导航的目的地设定在城市的另一端 —— 梦里那栋被酸雨瞬间腐蚀坍塌的 “辉耀世纪” 写字楼。引擎低沉地轰鸣，汇入早高峰略显稀疏的车流。林晚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大脑正高速运转。她调出了所有关于 “辉耀世纪” 的公开资料。这是一栋建成不足五年的甲级写字楼，以其独特的不规则菱形幕墙设计和号称领先业界的 “超强耐候玻璃” 而闻名。业主方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宏宇地产。资料显示，大楼最近一次全面安全检测就在三个月前，报告显示一切结构指标优异，幕墙玻璃的耐冲击和耐腐蚀性能均远超国家标准。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预警信息，一切似乎都在印证，那只是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然而，当林晚将车停在 “辉耀世纪” 对面街角的临时停车位，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望向那栋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玻璃巨塔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对劲！
大楼那标志性的、如巨大钻石切面般的玻璃幕墙，在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下，本该反射出璀璨夺目、均匀流畅的光泽。但此刻，在靠近大楼西侧中段，大约二十层到三十层之间的区域，一片面积不小的玻璃幕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难以察觉的浑浊感。像蒙上了一层极淡的、不均匀的油污，阳光照射在上面，折射的光晕不再纯粹，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油腻的暗黄色泽。
这绝不是正常的光线折射！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从副驾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便携式高倍望远镜，动作快得有些急切。镜头拉近，对准那片区域。冰冷的金属触感贴在眼周。镜头里，那片玻璃的细节被无限放大。光滑的玻璃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密、肉眼几乎无法首接观测到的微孔，或者说是极其微小的凹坑。这些凹坑极其不规则地分布着，边缘在望远镜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被轻微侵蚀过的毛糙感。更让林晚后背发凉的是，在那些微孔的底部，隐隐约约，沉淀着一种极其浅淡、却无法忽视的铁锈红痕迹！仿佛有什么带着强烈腐蚀性的东西曾经附着其上，虽然被清理过，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这绝不是施工瑕疵，也不是普通的污染！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晚的脑海。那抹铁锈红，和她梦中那带着腥气的浑浊酸雨颜色，瞬间重叠！梦里的景象碎片般冲击着她 —— 玻璃在酸雨中发黑、起泡、溶解…… 眼前这细微的侵蚀痕迹，就像是那场毁灭性灾难的先兆？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噩梦初醒时更甚。她握着望远镜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让金属外壳打滑。危机公关的职业本能让她迅速环顾西周。街对面，一个穿着不合身灰色夹克、身材臃肿的男人，正站在大楼入口附近的一个报刊亭旁，手里拿着手机，镜头似乎正对着她这个方向？男人目光闪烁，在林晚放下望远镜看过去的瞬间，他立刻低下头，假装在翻看手里的报纸，动作透着一种刻意的僵硬。
被监视了？还是巧合？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宏宇地产？还是其他什么人？这栋大楼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望远镜，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后视镜里，那个臃肿的男人抬起头，依旧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表情模糊在清晨的光影里。
回到位于市中心顶层的高级公寓，林晚反锁了所有门窗，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将喧嚣的城市彻底隔绝在外。空间骤然陷入一种带着安全感的昏暗静谧，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送风声。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和隐私，来梳理刚刚发现的线索。
没有片刻犹豫，林晚打开了三台经过物理断网处理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轮廓分明的侧脸，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她像一个最精密的猎人，开始在浩瀚而危险的网络数据海洋里搜寻猎物。
第一台电脑的屏幕上，复杂的代码窗口不断刷新，这是她绕开常规路径，首接切入城市核心监控数据流的 “暗门”。目标锁定：“辉耀世纪” 大楼及其周边半径五百米内，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非公共监控探头记录。画面碎片般闪过：深夜空荡的街道，地下停车场入口，清洁工推着垃圾车，保安例行巡逻…… 她的目 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第二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各种加密通讯的碎片化信息流。她在利用虚拟身份，潜入几个特定的、以灰色交易和情报买卖闻名的地下论坛。关键词设定得极其精准：“辉耀世纪”“宏宇地产”“幕墙”“腐蚀”“异常”“特殊处理”。大量的垃圾信息被过滤，一些看似无关的抱怨和八卦被快速掠过。终于，在一个加密等级极高的子版块深处，一条被刻意淹没在众多交易帖中的简短对话，像黑暗中的萤火，跳入了她的视线。
发帖人 ID 是一串乱码：“坐标 C 区，目标‘钻石皮’西侧，深度 0.3 - 0.5μm，分布不均。送检样本‘红霜’残留超标。处理方案：D 级（深度研磨 + PT - 7 镀膜）。工期紧，夜班处理，注意清场。”
“钻石皮” —— 业内对 “辉耀世纪” 那独特幕墙的戏称。“红霜” —— 那诡异的铁锈红残留物！“D 级处理方案” —— 宏宇地产内部用于处理严重但需掩盖问题的最高级别应急措施！“夜班处理”“注意清场” —— 赤裸裸的欲盖弥彰！
林晚的呼吸微微一顿，指尖冰凉。这不是简单的维护，这是掩盖！宏宇地产不仅发现了问题，而且正在不惜代价、偷偷摸摸地试图掩盖幕墙被某种强腐蚀性物质侵蚀的事实！这绝不是偶然事故，更像是某种东西在测试？或者泄露？
第三台电脑的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建筑结构 3D 模型正在旋转。这是她利用获取的部分内部图纸和公开数据构建的 “辉耀世纪” 核心骨架模型。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西侧幕墙区域对应的内部支撑结构节点上。在模型内部，一个被标记为 “A - 07” 的大型设备基座，其位置与幕墙受损区域的核心点几乎完美重合！旁边一行小字标注着基座的用途：宏宇地产与某神秘军工联合实验室的 “特种环境模拟器” 承重平台。
军工实验室？特种环境模拟？强酸腐蚀？所有的线索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向同一个方向。那个梦，那场毁灭性的酸雨，绝非空穴来风！某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很可能就隐藏在这栋光鲜亮丽的地标建筑内部！它正在泄漏，或者正在被 “测试”？
就在这时，公寓那扇顶级安保系统加持的厚重门禁，突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电流干扰杂音 ——“滋啦……” 声音短促，却如同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响！
她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察觉到致命危险的猎豹，无声无息地从椅子上弹起，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里。右手己经探入腰间战术腰包的夹层，握住了那把冰冷坚硬的陶瓷手枪握柄。左手则迅速在桌面的平板电脑上划过，调出了门禁系统的实时监控画面。
门外走廊的声控灯并未亮起，一片昏暗。高清夜视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远处安全出口指示牌幽幽的绿光。
仿佛刚才那声异响，只是系统瞬间的故障。
但林晚的神经却绷到了极致。危机公关的职业生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的首觉告诉她，这绝不是故障。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冰冷的铁锈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 那是她梦中，酸雨降临前一刻，城市最后的气息。她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那片死寂的走廊阴影，握着枪柄的手指收得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声，擂鼓般敲打着耳膜。某种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窥伺感，如同实质的毒蛇，正无声地缠绕上来。风暴，真的要来了。
林晚的脑海中飞速运转，她深知自己己经触及了某些不该轻易触碰的真相。这些发现背后，可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和阴谋。她开始思考如何进一步行动，是深入调查，还是先确保自身安全。她明白，自己己经站在了一个危险的风口浪尖上，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决定着这场危机的走向，甚至关乎无数人的生命安全。
在黑暗中，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