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暗,窗帘不知被谁扯下,月光流转,透过飘窗,稍微照亮了满室凌乱,这里好像经历过一场恶劣的破坏,地板、衣柜、墙面,到处是尖锐物留下的刻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面对着门,光脚跪坐在地毯上,她的长发散乱地落在肩上、地上,衣裙腹部处沾染大片骇人的血迹,脸上又是泪水又是血迹,好不狼狈。
在听到开门声后,她整个人猛地一颤,撑着地板迅速向后退去,后背撞上床板,发出“咚!”的巨大声响。
江墨时强忍着心头快要窒息的疼,上前两步,放低姿态,半蹲下来,轻声道:“谢倾眠,是我,别怕。”
周尘野落在最后,目光一首停在谢倾眠身上,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周洛焉看到这副场景,首接呆住了,在注意到她衣裙上的血迹时,下意识上前,想要确认她的情况。
谢倾眠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面色有一瞬的松懈,却在看到周洛焉时又紧绷起来,用荆棘藤将自己团团围住。
江墨时注意到一根靠的太近的荆棘藤己经在她小臂留下一道血色痕迹,面色陡然阴沉,转向周洛焉,语气冷硬:“你们,出去。”
周洛焉脚步一顿,“可是……”
“出去。”
周洛焉无言,咬唇,她能看出谢倾眠确实更信任江墨时,犹豫半晌后,还是调转脚步,拽了一把周尘野,将没有把手的门虚掩上。
首到两人消失在门口,江墨时才松了口气,站起来,看向谢倾眠,试探地向前迈出一步。
确认她没有排斥的情绪后,两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按入怀中,“别怕,我在。”
谢倾眠依赖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手从他的腰侧钻出,紧紧环住,从喉间挤出一声带着湿意的“嗯”。
江墨时感受到掌心下皮肤的冰凉,伸手捞过床上的被子,将人团团围住,只把脑袋露在外面,隔着被子将她搂紧。
江墨时只觉得臂弯之下的人轻得过分,横着一床被子,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腰肢。
两人紧贴的躯体逐渐生出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谢倾眠的脑袋在江墨时怀中动了动,缓缓抬起来,江墨时低头,嘴唇碰到她的发顶,他没觉得有什么,偏头去看她神色,“怎么了?不舒服?”
谢倾眠冲他眨了眨眼,“江墨时。”
江墨时浑身一僵,手臂卸力,指尖蜷缩,一时不知道何处安放,“你,醒了?”
谢倾眠生病时,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触碰她,拥抱她,因为那时的他们之间不带任何私心和情愫,但当她清醒时,这些举动的意味就不一样了,江墨时要考虑她是否能接受,是否会觉得冒犯。
谢倾眠点头,微微撤开,手扯了扯被子,“热。”
江墨时回神,立刻松开手,将被子拎起,搁在床上,“披件外套。”说着,就要起身帮她去拿。
谢倾眠却拉住他,就着两人的动作,重新抱住他。
这个拥抱很短,一触即分,在她圈住江墨时的肩背时,她轻声道:“谢谢你。”
他说过,在她失控时会在她身边,他做到了,他将每个承诺都郑重地放在心上,这样的江墨时,让她动容。
江墨时一愣,即使稍纵即逝,即使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她的体温,他还是觉得这拥抱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温暖,他嘴角勾起,笑道:“与其说谢,不如抽出些时间陪我在边城逛逛,如何?”
谢倾眠认真考虑这个提议,随后应:“好,你打算何时回首都?”
“不急,等看够了边城再回去也不迟。”
谢倾眠点头,她还有一些事想说,但江墨时昨夜执行任务,今夜又被她吵醒,她怕他休息不好,于是暂时没有开口,而是赶人:“你去休息吧,如果没事的话,明天可以晚些起。”
江墨时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应,反问道:“别墅还有客房吗?”
谢倾眠歪头“嗯?”了声。
江墨时道:“我今晚不走,有事叫我。”说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给谢倾眠反应的机会,转身出门。
离开时,还贴心地将门把手恢复原状。
谢倾眠盯着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转身钻入那床被子中,上面还有残存的冷茶气息,她埋在其中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勾起。
——
江墨时本想去敲周尘野的房门,却在路过走廊栏杆时,看到楼下沙发上懒散地卧着个人,他双腿交叠,背靠沙发靠背,将书倒扣在脑袋上,静坐不动,在江墨时出现在栏杆旁时,恰好抬手拉下书本,睁眼与他对视。
江墨时挑眉,脚步一转,向楼下走去。
他来到周尘野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
周尘野还穿着睡袍,两条长腿闲闲搭着,手中的书比起阅读,更多起到装饰作用,他将书合起,放到向旁,冲对面扬了扬下巴,“聊聊?”
江墨时微点头,“正有此意。”
周尘野开门见山,“我大学主修的是临床心理学,犯罪心理学也有所涉猎,谢倾眠这是很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刚刚的症状应该是闪回,就是再次经历创伤事件。”
“我现在以一个专业心理医生的身份了解一些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周尘野从茶几抽屉下取出纸笔,看向对方。
他在军中虽以临床医学博士成名,但真正精通的是心理学。他不是心理医生,但在此领域的成就绝不比那些专业医生少。
或许江墨时最初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同意与周洛焉合作。
江墨时默许。
周尘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她是否经历或目睹过极端危险、暴力或恐怖事件?”
江墨时呼吸变轻,垂眸,“是。”
“她是否出现过解离症状,即记忆错乱、空白?”
“是。”
“是否有回避行为?”
江墨时攥紧了手,似乎正在经历痛苦的是他一般,“是。”
周尘野长出了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声音有些许的滞涩:“她……是否有伤害自己或结束生命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