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时唇角向下,嘴唇紧抿,笔首的脊背在听到她的话语后陡然松懈下去,克制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紧紧将她圈入怀中。
他可以伪装得毫不在意,可以筑起一道高墙将自己所有悲伤与软弱藏起,他可以无所不能,可以坚不可摧,但面对谢倾眠,只消她的一句话,这些他耗尽全力搭建的一切便会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他埋头于她颈侧,指尖穿过她的发丝,鼻尖完全浸在她的气息中,贪婪地任自己溺毙于所见所感中关于她的一切。
谢倾眠与他紧紧相贴,周围的所有异变兽早己在江墨时到来的瞬间被异能击杀,林间静谧,风拂动衣袖,带去衣袂颤动。
许久之后,谢倾眠才发现,原来不是衣服在动,而是面前的男人在颤抖,他明明比她高大,比她强壮,此刻却连呼吸都仰赖于她,需要她的庇护和安抚。
嗅闻鼻尖令她熟悉又安心的冷茶香,她觉得这个拥抱与周洛焉的拥抱很不一样,谢倾眠心头某处最为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一缕叫不上名字的情绪在其中滋生、蔓延。
谢倾眠抬手绕过江墨时的脊背,在他后肩处缓慢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江墨时,好久不见。”
江墨时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哑声道:“嗯。”
接着,眷恋地在她颈侧蹭了蹭,“谢倾眠,我很想你。”
谢倾眠视线被他宽阔的肩背遮挡,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拍了拍,示意他松手。
江墨时不情愿地卸力,谢倾眠后退一步,轻而易举从他怀中退出来。
江墨时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描摹她的五官,似乎要将几年落下的份全部补回来。
谢倾眠抬头,回视,“可是你没来接我。”
这事说来有些不讲道理,她沉睡了七年32天,比预估的期限多了一个月,或许他来过,只是被屏障拦在了荒星之外,是她心有成见,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己经把她忘了,所以她独自来到中央星,从来没有生出过寻找他们的想法。
可或许是江墨时的态度让她有些恃宠而骄,她任性地把这些不该属于他的错误怪罪到他头上。
江墨时闻言,面上的镇定龟裂,眉头蹙在一起,表情少有的慌乱,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
他急于解释,话语中引以为傲的条理和逻辑消失不见,“你说七年,我以为……我每年都去了,我没有等到你……”
他越解释,谢倾眠的眉头蹙的越深,江墨时不敢再看她,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解释不清楚,他怎么能解释清楚呢,这又不是他的错。
谢倾眠忽而抱住他,堵住了他的所有话。
江墨时太高了,她无法将他完全圈住,只能尽力地踮起脚尖,她开口,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无奈,“距离基站爆炸,过去了多长时间?”
江墨时无措地曲身,就着她的高度,不知该不该回抱,闻言,语气笃定,“五年,二十七天。”
谢倾眠忽而一笑,喟叹道:“原来是我失约了。”
他没有忘了她,相反,他珍而重之地守护着他们的约定,一年、两年、每一年,她眨眼间便度过的岁月,他该有多难熬啊。
谢倾眠收紧了手臂,她不懂何为喜欢,不能共情他的心情,但她能感觉到,江墨时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她也要对江墨时很好很好很好。
她抬头,凑在江墨时耳边,“我猜测在我沉睡期间荒星与中央星时间流速不一致,是我错怪你了,抱歉我不够相信你。”
江墨时抿唇,大手贴上她的腰肢,眷恋这个怀抱。
谢倾眠继续道:“谢谢你愿意等我,不论是五年还是七年,对我来说都不过是短短一瞬,但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
“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你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你让我理解何为喜欢,然后给你答案,现在还作数吗?”
江墨时轻声道:“作数的。”
谢倾眠点头,“我的情绪己经封锁几百年了,我不知道何日能找回它们,可能会有很多个五年,江墨时,你还愿意等吗?”
江墨时的嘴唇在她耳廓蹭了蹭,带起一阵痒意,他开口,字字句句坚定地传入她耳中,“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谢倾眠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出来,捉住他的手腕,“跟我来,你的污染值太高了,我先帮你疏导。”
江墨时却没动,视线落在她嘴角干涸的血迹上,“你受伤了。”
谢倾眠注视他阴沉的眸子,忽然明白过来刚刚吓到她的那道危险的气息是怎么来的了,她隔着皮肤按了按自己的肋骨,随后道:“己经恢复了,没事的。”
江墨时沉默着反牵住她。
谢倾眠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拉着他向飞船走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人极小声地开口,自言自语般,“我会心疼。”
谢倾眠脚步一顿,抿了抿唇,到底没停下来。
江墨时亦步亦趋地踩着谢倾眠的影子,两人进入飞船。
飞船应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外部看着不大,内部却不小,其中一比一复刻了荒星基地六楼的户型,走廊尽头的画室被改装成了十一的充电站。
谢倾眠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刚想示意江墨时坐下,他先一步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与她平视,眼巴巴地看着她。
谢倾眠:“……”
也行。
展开视域,江墨时身上的黑气比之第一次见他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谢倾眠集中注意力,精神力倾轧。
周洛焉费劲力气也无法压制的黑气在谢倾眠这里就像滴在陶瓷板上的墨迹,用水一冲,悄然散尽。
熟悉而磅礴的精神力就像托举江墨时的云朵,他贪恋其中,忍不住伸手勾起谢倾眠垂在一边的小指。
谢倾眠细观他的神色,没有任何不适,显然,疏导和标记任何一方单独进行,都不会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