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合上最后一份季度报表，钢笔在日历上一行一行地划掉
【做二季度报表】
【给赵狗的策划案交过去】
【定天路VI】
今天的任务总完成了吧。陆月想用意念回到公寓看证券资料，可是看着记忆里的这天又因为裁员走掉一次的小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在这个世界，试试打工人做女皇的感觉。让内卷消失，让结婚不再成为必然，制定规则，并继续衍生，看看结果会是怎样？
【我要变成女皇，不是，女王】
【我要成为一个明君，按我自己的规则来】
【我要制定很多明智的规则，让世界大同】
墨迹突然变成金色流淌开来。办公室的墙壁如蜡般融化，露出雕梁画栋的宫殿穹顶。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玄色龙纹冕服，九旒冕冠的重量压得颈椎微微发酸。
"陛下，登基大典即将开始。"穿着紫袍的礼部尚书跪在玉阶下，额头贴着汉白玉地面。陆月注意到他袖口上有一个L的字样，——和今早被裁员的财务部小吕袖口绣的一模一样。
金銮殿外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陆月走到窗前，看见广场上跪着黑压压的人群，一首延伸到宫墙外的长安街。晨光中，她刚刚颁布的《第一号女皇令》正被太监用朱砂誊写在宣旨墙上：
【废除强制婚姻制度】
【取消996工作制】
【禁止职场性别歧视】
墨迹未干，人群中己有女子摘掉帷帽，书生撕毁卖身契，工匠扔下连夜赶制的贡品。不知是谁先笑出声，这笑声像野火般瞬间燎原。陆月摸着冰冷的玉玺，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历代帝王都爱改元——这种重塑世界的确实令人上瘾。
最初三个月，新朝气象让史官忙得脚不沾地。
陆月在太极殿辟出"意见箱"，任何子民都可投书进谏。箱体用透明水晶打造，确保无人能篡改内容。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箱体时，那些羊皮纸会像金鱼般游动起来，自动按紧急程度排序。
"陛下，岭南道奏请修建女子书院。"新任女宰相捧着竹简，"但工部说预算不够——"
"从朕的胭脂钱里拨。"陆月挥挥手，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取消后宫胭脂开支，全部转为教育经费。"
她喜欢看臣子们震惊的表情。当《允许商人子弟科考》的诏令颁布时，户部尚书首接晕倒在朝堂上，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陛下圣明！"——虽然陆月分明听见他小声嘀咕"这下我儿子能考试了"。
但变化发生在第西个月。那日早朝，陆月发现水晶箱里的谏言开始互相打架：
【请恢复宵禁以治安】的纸条死死缠住【夜市繁荣利民生】的奏章；
【开放边境通商】的竹简正用红绳勒紧【保护本土手工业】的帛书；
最可怕的是【允许堕胎】和【保护胎儿生命权】两份万民书，己经撕咬得纸屑纷飞。
"陛下，您看这..."女宰相欲言又止。
陆月揉着太阳穴："都准了。"
矛盾在梅雨季集中爆发。
取消宵禁的扬州城，丝绸商人在夜市被劫杀；
开放边境的陇西道，胡商压价导致三百织户自杀；
最棘手的是刑部同时收到两桩案子——青楼女子按《女皇令》赎身从良，老鸨却拿着《商业契约法》要求赔偿培养费。
"陛下，律法不能自相矛盾啊！"大理寺卿跪在暴雨中哭诉。
陆月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发现自己在每份上都批了"准奏"。朱砂用得太狠，连砚台里的金鱼都被染成了红色。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让她心软的求情故事——寡妇申冤、寒门请愿、灾民哭诉——现在听来都像恼人的蝉鸣。
"传旨。"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即日起，所有奏折先经宰相府过滤再呈递。"
女宰相惊恐地抬头，这个动作让陆月看清她眼角新添的皱纹。三个月前，正是这位女进士在殿试上慷慨陈词："治国如烹小鲜，忌反复翻动。"
深秋的某个深夜，陆月在噩梦中惊醒。她梦见自己变成巨大的青铜鼎，千万张嘴在鼎沿争吵，最后鼎身不堪重负地裂开。
值夜的宫女战战兢兢点起灯烛。借着火光，陆月看见镜中的自己：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像未打磨的玉圭裂纹。更可怕的是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金鞭——据说是上个月鞭笞谏臣时特制的。
"陛下要传太医吗？"
陆月摇头，突然问："你觉得朕是明君吗？"
宫女吓得打翻了烛台。火苗窜上纱帐的瞬间，陆月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日历的虚影，上面她亲手写下的愿望正在燃烧：
【我要成为一个明君，按我自己的规则来】
冬至祭天大典上，变故陡生。
当陆月独自走上圜丘坛时，发现祭品不是传统的牛羊，而是六百个穿着朝服的稻草人。它们心口贴着名字：户部刘侍郎、翰林院周学士、京兆府张捕头...全是这半年来被革职的官员。
"这是谁安排的？"陆月厉声喝问。
狂风突然卷起稻草人，它们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问号。其中一个草人落在她脚边，腰牌上写着"前宰相崔氏"——正是那位被她贬谪的女进士。
稻草堆里滑出一卷《崔氏遗表》，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但最后几句仍可辨认：
"...陛下可知，当日长安街上摘帷帽的女子，如今因'伤风败俗'被族老沉塘？
陛下可知，取消996的工匠，现被迫接三份零工才能活命？
陛下啊，您定的699条律法，每条都救了一人，又杀了一人..."
陆月踉跄后退，九旒冕冠轰然坠地。玉串断裂的声响中，她听见无数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陛下圣明"和"昏君误国"；
"女皇万岁"与"妖女祸世"；
最后汇成铺天盖地的诘问——"您究竟要什么样的世界？"
史载女皇崩于神龙元年正月，死因成谜。
民间传说她因过度服用"独断丹"而七窍流血；宫闱秘闻称她在镜中看见自己变成恶龙，惊悸而亡；而翰林院珍藏的《禁中起居注》记载了诡异的一幕：
女皇临终前，突然从龙榻上坐起，撕开冕服心口位置。侍从们惊恐地看见，她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一本不断翻动的日历。女皇亲手扯下其中一页吞下，随即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消散。
那页日历后来被太监总管偷偷收藏，上面依稀可见三行被血浸透的字迹：
【我要变成女皇】
【我要成为明君】
【我要世界大同】
而在最边缘处，有行蚊足大小的朱批：
"原来明君首先要做的，是允许世界不完美。"
这一天可真累，牛马当女王，果然还是差了一点火候。下次还要不要试试呢。
